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余祥楼的荔枝甘露饼清香酥软,老太太坐在窗榻上,就着茶,一口气吃了两个。

莳星坐在窗榻另一侧,手忖下颌,笑盈盈的望着祖母。

老太太咂吧咂吧嘴,满足地喝完杯底茶,莳星又拣起一个饼,对她晃了晃,“再来一个?”

祖母作势瞪她:“放下。”

莳星噗哧一笑,放下荔枝饼,祖孙二人靠着榻桌说话。

“你养的那几只鹤下蛋了吗?”

莳星的诗书和女红均不出挑,一手琴艺却出神入化,两年前琴声引来几只仙鹤流连,从此以后便长住苏宅,闻乐起舞,老太太常常关心它们的子嗣问题。

莳星苦着小脸,“还没下呢。”

老太太很积极:“要不要把你的院子扩一扩,兴许有了更好的环境,它们就肯下蛋了。”

“扩院子呀,我当然愿意了,敢问祖母出多少银子?”莳星凑过去。

老太太往回撤,抿着嘴:“岚云阁地方不大,要想扩一倍的话,至少三五百两是要的。”

莳星手心向上,“如此筑巢所费不菲,我替苏大、苏二、苏三、苏四、苏五、苏六、苏七多谢祖母,只等它们下蛋,我就给祖母抱了来,亲自看孵,等小鹤破壳,再请祖母大人亲赐鹤名。”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一巴掌打在她手心,“养你一个都尽够了,还要出银子替你养鹤子鹤孙,我老太婆也太吃亏了。”

莳星眨眨眼,“不是祖母想让它们生蛋的吗?”

老太太嗔道:“你这只小鸵鸟!”

海外的吐国曾献大永皇室鸵鸟,此鸟长得异形有趣,擅藏头、擅长跑,老太太便戏言莳星似此鸟,管她叫小鸵鸟。

一是因为莳星幼时喜欢藏身树洞,二是因为她一旦藏不住就跑,跑得又快又持久。

老太太抚养她这些年,摸准了她的性子,已然是一名驯养鸵鸟的高手。

每当莳星遇事逃避,老太太便一鞭子抽向她,她立刻嗷的一声,做的比谁都快都好。

管她叫小鸵鸟,是祖孙之间的专属调侃,簪星撅嘴一哼。

外头传来脚步声,老太太看了眼飞罩门外,赵嬷嬷含笑走进来,“夫人和大姑娘来了。”

莳星欲起身相迎,老太太没动,眼尾夹她一眼,示意她别站。

下一刻,郭氏带着苏渺月进了门,母女二人先向老太太请安。

郭氏一来,莳星不敢再坐着,老太太半眯着眼,余光瞟向面前的母女。

郭氏光滑的圆髻中心点缀着珊瑚碧玉佩,披着酿紫色柿蒂花长外褙,当家主母的气派十足。

苏渺月的一双狐狸眼像极了父亲苏定安,气韵也与父神似,时而显得**水的。

一个姑娘家,偏是一副阴计极深的性子,哪怕书读得再好,又不能中状元!

老太太对此感到深深遗憾。

姑娘家就该像她亲手带大的星儿那样,一眼望去亮如明珠,性子安分循规蹈矩。

“都别立规矩了,坐吧。”老太太松口道。

郭氏和女儿坐到下首一对玫瑰椅上,莳星坐在了榻前的脚踏。

见她屁股一挨脚踏,老太太便不痛快,凭什么星儿要矮一截?

“坐到我身边来。”老太太开口。

郭氏和苏渺月听若未闻。

莳星只得重新坐回榻上,目光扫向姐姐时,神色淡淡的。

苏渺月更是一眼都不瞧她。

可她们小的时候,苏渺月会背着郭氏,偷偷对她好,送她好吃的好玩的,还警告下人不准欺负她。

她被接到了祖母院里,苏渺月也常来看她。

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苏渺月像极了父亲和大哥,总是学得很快,还手把手地教她念字书写。

直到她展现出琴艺方面的惊人天赋,让先生赞不绝口,就连父亲在听过她初学的琴曲后,目光也从陌生的审视,变成了收到意外之礼的惊喜。

自那天起,苏渺月再也没有理过她。

长大后,莳星才慢慢开始懂得,苏渺月以前对她的好,只是嫡女在对庶女施舍冷饭。

“渺月的亲事,儿媳看中了户部夏家的小儿子夏清,特来请母亲恩准。” 郭氏端坐着。

老太太先看向苏渺月,“月儿自己觉得如何?”

苏渺月低着头,那副**水的表情,不禁让老太太暗自叹气,怎就那么像她爹呢?

“孙女一切听长辈们的安排。”苏渺月话是这样说,老太太却看出她并未相中夏清。

老太太耷下眼角,“月儿才多大,不必急着定下。”

郭氏却急了,“母亲,夏清之父官拜尚书,比定安还高一级,那夏清又是最小的嫡子,月儿能嫁进夏家,我是极满意的。”

老太太掀起眼皮,凉声道:“你满意有何用,得月儿自己愿意才行。”

苏渺月一动不动。

当初相看时,夏清分明没看中她,可回府后,夏清却主动要求娶她。

母亲提出的所有条件,夏家都肯满足。

现在这门婚事卡在了她这里,她放不下心把自己交出去。

祖母疼爱儿孙,愿意为她出面当坏人,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郭氏逼视向女儿。

她费尽心思择婿,目的就是让女儿高嫁,如今夏清的条件样样满足,是世家子弟中的抢手货。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娘觉得好的,别人也觉得好,若不赶紧应下,必让人抢了去。”

老太太虽看不惯她如此,也不便插手太深,耷拉着脸不语。

莳星则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不存在。

苏渺月被母亲说得脸色越来越阴,考虑再三,她才决定说出口:“倘若夏清不是真心对我,那以后母亲又能如何帮我?”

此言一出,老太太和郭氏同时捧腹大笑。

苏渺月头皮一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傻孩子,真心算什么?般配才是最要紧的。”郭氏喜笑盈盈,“我跟你父亲当初也是盲婚哑嫁,现在有了明泽和你,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老太太对她宠溺地笑,“月儿切记,夫妻之间,第一谨防的便是真心。”

“你需要的是对方的诚意,而非真心,能让夫妻关系由好变坏的,往往便是所谓的真心。”

渺月抬起头似懂非懂,脸上阴云已渐渐湮散,眼中似乎有了决断。

莳星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

东角楼街的金罔阁,沿街的前厅是一家古玩店。

后进院最深的静室里,供着四个灵位。

写着庆王欧载淳、王妃姜艾的两块灵位在第一排正中,写着奕郡王欧庆温、郡王妃姜一秀的两块灵位摆在侧后方。

颜玦、欧孟长、欧仲长一起跪在灵位前,叩头上香。

香烟缭绕,气氛沉郁。

“父王,母妃,叔父,婶婶,我们兄弟三人虽身在永都,可心始终在金凉,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颜玦以头抵地。

欧孟长也不再是巷子里的那副痞子嘴脸,整个人冷煞如冰窟,他长拜在灵前,久久沉默。

欧仲长与他同父异母,虽然同样高大挺俊,但他长相似母更偏秀逸,还生了一对眼尾上挑的桃花眼。

“父王、母妃,庆王伯伯,王妃婶婶,这些年我们兄弟三人苦心经营,赚得金山银海,足以用作起兵的军费,师父如今已回金凉,召集旧部,等待时机,请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说完,三人一起再叩头,起身,走出了静室。

一百年多前,王权分崩疆土离析,其中最大的两块势力当属大永和北宁,后来两国逐渐吞并了周边小国,形成对峙之势。

如今天下以白山为界,白山以东为大永,以西为北宁。

大永定都永都,境内平原广阔,通海贸易繁盛,因此国富民足。

而北宁定都金凉,金凉曾是历代王权兴起之地,那里全民尚武,军队骁勇,虽水草丰茂,可也黄沙遍地,财力不支。

十年前,大永皇帝元功惠兴兵,吞并了东南的越离国后,再次吃得满口流油,颇怀一统天下之志。

北宁皇帝欧晋璋虽年轻,却心思深沉,擅长阴谋诡计,他年少夺位,稳坐至今,只可惜北宁兵马虽强,想要称雄天下却极缺银子。

若他知道,三名本该已死的族弟,如今却在大永手握金山银海,只怕会夜不能寐。

而大永帝元功惠若知道,敌国的皇族在自己地盘上搞银子养兵,只怕也会吐血。

这时节总是一阵雨,一阵晴。

兄弟三人回到前一进院,地上的青石板被雨洗得油润发光,院檐四合,围出一块瓦蓝空明的天。

正南廊庑下,左右各有两张椅子,隔空正对一张翘角石案,案身雕刻细腻精美的图饰,是北宁常见的火焰金翅鸟和菩提树的纹样。

院中一角摆着石几石凳,中间是一口大缸,注满清水,里面养着几尾小红鱼。

“二皇子终于传话了。”欧仲长又抬出一张椅子,并排放下。

颜玦和欧孟长左右坐好,各自沉默。

听到这话,颜玦牵动唇角,“轮到我上场表演了?”他似问非问,笑意中含着笃定。

欧仲长坐在中间,接过他的话,“二皇子不好接近,我费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才把你英德侯颜玦的大名传进了二皇子耳朵里,本月下旬,二皇子要出猎祁山,你抓住机会,好好表演吧。”

兴许是夜里太累,欧孟长不合时宜地打起了呼噜,剩下那两人嘴里同时啧了一声,面露嫌色。

颜玦道:“想进大永的朝堂,二皇子就是最好的门路,等我有了朝职,你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欧仲长捂耳,“你抓紧吧,我近来觉得自己太累了。”

颜玦:“你继续往中枢和六部的官员身边埋眼线,等到眼线足够多的时候,咱们手里的情报网就成型了。”

欧仲长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颜玦面露疑惑。

欧仲长惨然道:“你数数我还剩几根头发?情报网是说建就建的吗?没有大笔的银子和人脉,我上哪给你弄去?”

呼噜声实在太吵,颜玦不满地瞄向酣睡的欧孟长,“等到年底,颜二和颜六交来的银子都交你支配,落英城和彤城的海贸收益历来都是最多的。”

欧仲长凄凄惨惨,点了点头。

颜玦苦笑:“那两地的银子给了你,足够你掌握六部的关键情报了吧?”

欧仲长摆摆手指头,“一半。”

落英城和彤城两地的银子还是不够。

颜玦见好就收,不再逼他,他同情地望向欧仲长的发顶心,确实比过去变稀疏了。

莳星会慢慢成长,开窍,接纳,会找到更好的自己,并非一开始就手握满分技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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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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