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皎洁,浅浅的光洒入玫瑰鲛绡宝罗帐内,沐元盛又陷入了梦中。
沐元盛发觉周围又是一片黑暗时,心中竟有一种熟稔感。
又来了。
只是这次似乎可以听到周围人的说话声,“大人,药已经全部给他们灌下去了。”
“确定没有问题吧,若是被查出来就完了,一定要万无一失。”
“大人放心,这药喝下去症状和普通的风寒发热毫无区别,绝对不会被人看出来。”
沐元盛越听越心惊,什么药?他们灌给谁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想听时二人却已走远了,紧接着,沐元盛感觉身上开始发热。
“原来这药是灌给我喝了”,沐元盛心想。
身体越来越热,烧得她眼眶疼,五脏六腑似移位了一般搅得她想吐。
沐元盛想起方才说的“和普通的风寒毫无区别”,谁家得了风寒是这样,庸医!
不知过了多久,沐元盛觉得自己快被烧迷糊了,脑袋混沌之际忽然又有声音传来。
“公子,这几个孩子病的太重,我们实在是没法子,怕传染更多,只能把他们单独隔出来。”
“尽全力去救治,我会再拨一批药材过来。”
沐元盛猛的睁开眼睛,惊坐起来,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孩子!”
沐元盛想起她最后听到的两句话,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又浮现出昨日看见的那双眼睛。
在一旁守夜的青禾察觉到沐元盛醒了过来,掀起帐幔问道,“公主,怎么了,你又做噩梦了吗?”
沐元盛忙抓住她的手,“青禾,马上派人去查育婴堂有何异常,要快!”
青琅殿外,风刮得猛烈,仿佛连空气都被冻住了,这样的天气,只消在外待一会脸就得被刮得通红。
偶尔有几只鸟儿在枝头瑟缩,寻找着避风的角落。
走入殿内,铜炉中正燃着瑞炭,空气中除了梅花香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绯色帷帐下,沐元盛轻倚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的床头,发鬓轻挽,几缕青丝垂落肩头,脸色略显苍白。
昨夜她忽然惊醒,虽已吩咐青禾去查探,但心中却一直想着此事,后面半梦半醒,一直没睡踏实,等起身时,竟面露病色。
青萍立刻传太医前来诊治,方太医伸出三根手指轻搭在沐元盛手腕上。
“殿下许是昨夜受了寒,加之思绪过重,这才导致风寒入体。”
“殿下脉象平稳,并不严重,按时服用汤药,三日之内便能恢复。”方太医收回把脉的手,对沐元盛道。
沐元盛眉头轻蹙,“多谢方太医了,青萍。”
身旁的青萍心领神会,从托盘上取了绣金锦囊递过去,方太医也未推辞,接过锦囊,起身行礼道,“殿下好生休养,微臣告退。”
方太医走后不久,沐元盛正合眼休息,青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殿下,佩兰姑娘在外请求拜见。”
“让她进来吧。”
沐元盛说完这句后忍不住轻咳起来,声音细微且压抑,肩膀随着咳嗽微微颤抖,显得格外脆弱。
佩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忙快步上前,眼中充满关切,“皇后娘娘听闻殿下病了,心中挂怀,特命我前来。”
“是永昌不好,惹得母后牵怀,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沐元盛边说边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被她努力掩饰,似乎不愿让人看出她的不适。
“娘娘特意嘱咐说殿下这几日不妨就住在宫中,殿下尚在病中,好好休息,等身子恢复好了再说。”佩兰恭敬道。
“永昌谢母后体恤,可府中有要务缠身,不便久留宫中。烦请转告母后,待事务了结,永昌自当回宫请安。”沐元盛脸愈加苍白,佩兰见状也未多留,连忙告退了。
前几日都是阴天,阴沉沉地让人心情郁闷,今日终于放了晴,天空一片湛蓝。
沐元盛一行人刚走到御花园,便看到有两人迎面而来。
其中一个身着金线滚边墨色暗花袍,笑意爽朗,转头对着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另一人身穿月白锦袍,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端端一副大家公子之态。
“皇姐!”三皇子看到了沐元盛,笑着大步向前走来。
“皇姐,我同子初要去御书房,还打算等结束后去乐康宫看你,未曾想你竟如此早出宫。姐姐,你病好些了没?”三皇子作为皇后亲子,从小与沐元盛一起长大,关系自是非凡,二人尤为亲近。
沐元盛莞尔笑道:“自然是好多了,不然你怎么可能在这看见我。”
后面默默跟过来的沈时川忽然出声问道:“殿下生病了吗?”
“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沈公子不必担忧。”沐元盛再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疏离。
礼部尚书属三皇子一党,沈时川身为礼部尚书嫡子,与沐元敬走的极近。然而沐元盛与其相处时间并不多,对于她来说,只是稍比陌生人熟悉了点。
沈时川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这边有一朵灵芝,明日便派人送去公主府。”
“不必了。”
沐元敬看着这两人,听说二人在学堂时便不和,但是传言归传言,他身处其中才真切感受到,这氛围也太尴尬了。
沐元敬有心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却又实在想不出来,干脆拉着沈时川臂膀,“皇姐,我和子初还有事便先走了,等有时间了我就去公主府看你。”
宜华殿中,皇后阖眼听着佩兰禀报,在听到沐元盛坚持要出宫时忽然开口问道:“永昌公主病情如何?”
“公主面容苍白,奴婢瞧着确实精神不济。”
殿中沉默了许久,皇后才开口道:“你下去吧。”
一件件珍奇宝物,络绎不绝地抬进长公主府,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汝窑美人耸肩瓶
紫檀缨络
赤金累丝镯两对
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一对
桃献三千镶嵌珠石翠花一对
……
其中竟还有一颗百年野山参。
一旁的小宫女忍不住感叹,“皇后娘娘对我们殿下也太好了,进宫一趟,竟赏赐了这么多东西。”
“这算什么,你初来不知道,当年殿下及笄时,那排面才算大呢。”另一个宫女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可我听说殿下并不是娘娘亲生……”
“哎呀,这你就更不知道了,殿下生母因难产去世,娘娘身为殿下姨母,见殿下年幼,恐他人照料不好便嫁进了王府。这么些年过来,殿下和娘娘之间与亲生的有何区别。”
听完后,小宫女恍然大悟。
“好好干活,能入公主府是你的福分,以后日子必定差不了。”
“谢姐姐提点。”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房内本就静谧,所说的每句话都清晰可闻。
青萍转头看向沐元盛,“殿下,要不我……”
“不必了,她们又没说错什么,把药给我吧。”沐元盛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看都没看旁边备好的蜜饯。
青萍看了心中发酸,将蜜饯递过去,“殿下,您好歹吃一些,压压苦味。”
沐元盛暗叹了声,捻起一片递入口中,“好了,我命人去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青禾回道:“殿下,暗卫查探到育婴堂前夜曾用马车暗中往出运了一些东西。”
“继续往下查,务必弄清楚他们将其运到了何处?”
“是。”
“育婴堂中的孩子呢,有何异常?”沐元盛继续问道。
青禾不知自家公主为何对育婴堂的事如此上心,但仍恭敬答道:“育婴堂有几位孩子恐因受冷感染了风寒,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沐元盛听到风寒二字后,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双手紧握着,指尖泛白,难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难道梦并不是预示,而是现实。
念及此,沐元盛神色凝重,急促吩咐:“立刻去备马,我有要事,必须马上出门。”
刚过晌午,金辉洒满长街,育婴堂的门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之际,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探头去看,正想着这是哪出了事情,却见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大门口。
只看到一女子身穿绯色宫装走来,气质不凡。侍卫拿出令牌,“长公主驾到,还不速速迎接。”
门童这才回过神,慌忙跪下行礼。再抬头时,女子已经走进了正门。
育婴堂中,沐元盛坐在主座,司事张荣慌不迭地走进来,双脚上的鞋都穿的不一样。“长公主殿下驾到,犹如春晖普照,草民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免礼。”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可是有要事。”张荣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今日天气虽好却也没那么热,他竟生生地跑出了一身汗。
沐元盛冷眼瞧着他,“无事,只是本宫听闻育婴堂最近接受了不少孩童,深恐诸位压力过重,难以周全。”
张荣听后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殿下不必担忧,育婴堂虽孩童众多,但吾等深知责任重大,定能妥善照顾好他们。”
“是吗?可本宫却听闻育婴堂有孩子感染风寒。”
张荣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嘴角勉强扯起一丝微笑,“殿下,确有此事,可能是前日孩子送来时受了冷风,但草民保证,定能治好孩子。”
“司事能这样做自然是最好,本宫特意请了一位大夫,今后便留在育婴堂,等孩子全部痊愈后再去他处。”沐元盛站起身往外走。
张荣弯腰拱手道:“谢殿下,恭送殿下。”
沐元盛忽然停住脚步转头道:“若是育婴堂再有孩子出事,你小命难保。”
张荣慌忙跪下,“是殿下,草民谨记于心。”
等沐元盛彻底走出门后,一旁的下属马上扶起张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荣已换了另一幅表情,恶狠狠道:“不知是谁在长公主面前卖弄口舌,这位可是个不讲理的主。”
“马上把药停了,将长公主糊弄过了再说。”
下属仍有些犹豫,“大人,只是停药吗?若是长公主查探清楚……”
“你怕什么,长公主她最为娇蛮,哪有这个头脑,如此大张旗鼓的带人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做善事。”
张荣嗤笑,“只是这些大人物偶尔兴起罢了,你可看吧,不出半个月长公主便会将此事忘于脑后。”
长公主府,案几上被宫人精心照顾的花开得正艳,白皙修长的手滑过花瓣,殿中只有暗卫禀报的声音。
“殿下,属下查探到育婴堂的马车最终运到了乱葬岗,乱葬岗有一处被翻过的地面,已确认过,里面是孩子的尸体。”
尸体,真的是尸体。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沐元盛心中仍犹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乱葬岗平时人迹罕至,如果不是她做了这样的梦,派人去查,恐怕没人能想到有人会专门去乱葬岗埋尸体。
暗卫继续说道:“殿下,孩子身上并无明显的特征,别说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连衣物都没有,只有一点特殊。”
“是什么?”沐元盛疑惑道。
“我们一共发现八具尸体,全部为女童。”
“全部?”沐元盛惊诧,瞳孔急缩,恍然间手指被花刺扎了一下,鲜亮的血珠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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