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殿下,册封当天还请护国寺的人来吗?”荆风问道。
李惟兹牵回思绪,听到荆风的暗示,她只微微一笑。红唇骄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当然,尤其要把那位净戒佛子请来。”见到荆风面露难色,李惟兹也明白他担心什么。
“别怕,所有人都为了贤妃与他避嫌,倒显得刻意。皇帝不过是要几分面子,有几分怀疑,疏解开了,也自然是好了。”她神色慵懒,眼底透露出深藏已久的厌恶。
在没有查清净戒身上的许多秘密之前,她只当不知道何珈失势和皇帝前朝的联系,就当皇帝是为了这个和尚,不满于宠妃。
“本宫是敕封的公主,净戒是敕封的佛子,唯有这两件事,是天下人需要记住的。”
李惟兹说罢,挥了挥手,荆风便领了旨意去护国寺了。
殿内暂时归于安静,李惟兹挑弄着香炉里的粉末,她心里亦拨弄着楚唐将出的风云。
“来人,把今日那个修史的小文士给本宫带来。”
荆风回来的时候,察觉到内室有人,他本来因受挫而不爽的脸色更低沉了。隔着外间的屏风他唤了声:“臣,荆风求见。”
里面稀稀疏疏的声响停了,待了半柱香之后才有回音。
“进来。”她说。
李惟兹端坐于案上,那文士头也不敢抬地立在她案前,手里小心地捧着一张生宣,上面只写着一个神气充足的“丘”字。
荆风斜睥他一眼,正欲行礼汇报。
“你那眼睛管不住可以挖掉。”李惟兹从来不惯着谁,有时看在母亲的托付上对这狼崽子好一点,他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副抓奸夫的模样,当自己是谁?
“臣知罪。”荆风听了教训,伏低了头。
“臣有要事禀报,还请容臣向殿下说明后再去领罚。”
李惟兹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小文士,也不知她刚刚的一番苦心提点这人能不能懂。孔丘之语,春秋笔法,才是修史要意。一字间见褒贬,一词里封是非。
若学她父皇那般的蛮横做法,不是封口就是改史,可不是给有心之人一个造反的由头,万世之后,也落得一个得位不正的骂名。
“罢了,齐固你退下吧。”
等到室内再余两人,荆风才开口回道:“殿下,那佛子很是傲慢…他,他要。”
“一口气说完。”李惟兹对荆风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但她没有发作,只是如常般平淡。
“他要公主亲自去护国寺请他。”荆风说完,先是自己恼了,这和尚竟然想让公主殿下纡尊降贵,好大的胆子。
李惟兹不怒反笑,她用手微微拖住脸,面上浮起来一丝玩味的笑意。
“净戒,果真不简单啊。”
荆风见她反应,连忙直起身子开口劝道:“公主,不可啊。以您的身份,怎么能去求一个和尚。”
“你猜猜,究竟是本宫求他,还是他求本宫?”李惟兹起身朝外走去,又道:“本宫记得明天就是吉日,你去安排,早晨就去护国寺。”
荆风一愣,没想到她会安排的这般急切。他马上两个大步赶到她身边,又问道“那殿下现在去何处?”
李惟兹面带笑意,只用眼睛刮了他一眼,“去慰问贤妃娘娘,看看这位妖僧到底有什么能耐。”
荆风一抱拳,也很快出了殿去安排事宜。
待李惟兹进宫已经不早了,她宫外的公主府其实早已建好,她也住了些时日。这其实就是她与皇帝的一场交易,苛刻子嗣的事皇帝不愿经手,也为让几个逆反的皇子能走得“体面”,免不了让女儿担后世驱逐皇兄的苛责,总要赔些名号当愧疚之礼。
后宫,贤妃殿内。
大门推开,一点难得的阳光跟着楚唐唯一的公主一起进殿。贤妃数日不见外人,看到李惟兹出现,姿貌好似神人,她扑上来就在李惟兹身上啜泣,只将她也当做救命稻草。
“兹公主,陛下为何不听臣妾的辩解,他怎忍心把臣妾关在这里…”
李惟兹听着这梨花带雨只得苦笑,但还是很体贴地扶着她在榻上坐下。
“娘娘,儿臣近些时日都在担忧二哥的事,一时疏忽了没来看您。许多细节,还要娘娘和儿臣说了,才好叫父皇也知道娘娘的委屈啊。”
何珈听了,才反应过来,连忙拭去眼泪,抽抽噎噎地讲起来当天的事情。
“当天本宫去护国寺,本来也只是敬香拜佛,总归就是祈祷国运昌盛…也给自己求一求子嗣。谁知那和尚走过来,说自己是什么佛子,知道本宫想要什么。本宫当时也并未觉得不妥,可能跟以前一样,和尚知道本宫身份,阿谀讨好而已。
后来他引本宫入了禅房,也只是小坐,教本宫念了些经文就走了。本宫是清白的…”说到这里,何珈又止不住地抽噎起来,双目红肿。
这些时日皇帝态度的天差地别使她彻底失去了平日的美目盼兮,只如一个深宫怨妇,泪雨不断。
“娘娘别哭,就我所知,父皇在护国寺就有御用的客堂,您可有误入?”李惟兹听她这样说,也不见得是净戒对她动了手脚,只怕是这其中还有人加害。
何珈用帕子拭泪,连忙说道:“不可能,本宫随陛下去过,御堂不是那一间。”
“当日随娘娘去的宫女太监,可有特别?”
何珈听她这样问,一时也愣住了。回忆片刻后,她连忙抓住李惟兹的手。“兹公主,里面有个铃悦,前几日突然染了重疾走了。”
李惟兹听了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她一直跟着娘娘伺候吗?”
“不,皇后仙逝以后,她的宫人又重新分配。这铃悦是皇上说的还算机灵的丫头,就分来了本宫这里。”
李惟兹心念一动,净戒竟然与皇后的人有联系。
“娘娘放心,儿臣心下大概有了个猜想。您且再忍耐几日,正好儿臣也要去见见这个护国佛子了。”
何珈面上茫然,但看着李惟兹神态自若,也更相信了她几分。这位公主殿下,原先不鸣则已,自从几位皇子先后离世或远走,她倒是突然一鸣惊人,成了现在楚唐最为出色的皇嗣。只可惜是女儿身,若是男人…
李惟兹看了她这神情,感觉再习惯不过,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娘娘,儿臣还想向您求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先皇后的遗物。”
皇后走后,何珈一宫独大,凤仪宫原先的华贵珍宝、外邦进献,多半都转了两道手回到何珈宫里。她自以为荣宠占尽,连先皇后十分宝贝的华贵之物也尽在掌心,却不想一朝失宠,竟是拜宫外的一个和尚所赐。
帝王恩宠,向来浅薄。
李惟兹笑,让金碧辉煌的殿内一切华贵之物失色。她在红衣里,好像一只浴火的凤凰。何珈不禁在她面前微微战栗,宛如被蛊惑一般地点头。
她要皇后遗物,是不是对净戒的身份有所猜测?
“净戒,竟然是先皇后的人吗?”何珈还是没有忍住,出言询问道。
李惟兹眸色沉静,只简单地说:“起码,他希望我们认为他是先皇后的人。”但她没有说出来的是,此局虽是针对何贾,却暗中一直引诱的是她。
李惟兹决定不再蛰伏之后,净戒开始声名鹊起,后来又封了佛子,她除掉李惟旸后不久,就是何珈的禁足....
一路上,对于自己的进退,李惟兹还算张弛有度,旁人只当她是因为皇嗣凋零才渐渐或宠。殊不知皇帝轻视女子,即使她是宠妃之女,也不过是下嫁联姻之命运。她筹谋天下的这条路上,有一个人默默地关注着她,并在此时,对她发出了呼唤。
净戒,想要见她。不知缘由......
何珈面色微变,转身到枕边的匣子里开始翻找起来。很快,她挑出一根金灿灿的瑞凤钗来。
“殿下,这个可以吗?这是是先皇后最喜爱的首饰。”
李惟兹瞧她匣子的方向看了看,摇摇头说:“娘娘,这个太贵重了。此次不过是试探,不如您让我来挑一个廉价些的吧。”
何珈没有拒绝,将那个匣子递过去,又去妆台上拿出一个小盒,一并给了李惟兹。“殿下,你瞧瞧那个合适。”
李惟兹在那些五光十色的珠宝珍玩里面细细打量,她在找母妃曾经送给皇后的东西。何珈进宫晚,不会认识裴贵妃宫里的东西。也是她多猜一步,或许,净戒的身份并不简单。
李惟兹装作随意地拿起了一块玉佩,那玉佩雕工古朴,上面只镂着一只似鸟似虎的动物。
“娘娘,就这个吧。事成之后,再还给您。”
何珈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眉心不可见地颤了颤,笑着说好。
“兹公主,一切可都看你了,陛下...陛下他也太无情了。呜呜呜。”她又十分伤感地啜泣起来。
李惟兹安抚片刻,见她情绪再次稳定后便走了。
宫内,满塌的奇珍异宝,晃亮了何珈年轻娇媚的脸庞。她神色微变,十分干脆地擦去了眼泪。对着盒中的那些珍宝,她似有所思。
“若本宫记得没错,那是当年,裴贵妃送给皇后的东西。小公主,你到底有什么心思...”
想到自己曾经那段不为人知的低贱往事,何珈狠狠地绞紧了手中的绣帕,这个和尚...难不成跟裴家人有关?
若是这样,那她必须要与“那位”及时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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