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三个女人围着一具尸体,小声交流着些什么,程悦把自己的结论解释给柳之涵听,柳之涵拿了个册子一字一句记好,朱司卿有点害怕,又有点嫌弃,捂着口鼻不时问一两句。
男人们则站在远处,袁宇问,“现在我们虽然找到了真的南斋先生,但是也等于线索都断了对吧?”
“也不算,”林与闻观察着柳之涵,“我让陈嵩去查那个荷包了。”
“你也看到了那数量,就算我们能查到与邓原康有牵连的所有女子,一个个排除嫌疑怕也要花半年时间。”
“啊……”一想到这种费时费力的笨方法林与闻就觉得烦躁,“就怕我们真的一个个查完了那些女人才发现杀他的人另有动机。”
袁宇都没想到这些,他看到林与闻那神色,有点心疼,“不然明天再想?”
“那今天做什么?”
“我请你吃东西。”
林与闻挑着眉毛看袁宇,颇有些赞赏,袁宇这家伙升官快还是有些线索可循,这么可人心的男人可不好找。
“是女人!”
林与闻听到这声音立刻转头,大步走到验尸台旁边,“怎么看出来的?”
程悦用一柄只有巴掌大的镊子,夹住从尸体上的一根十分纤细的线头,“这个。”
“这是什么?”
朱司卿得意,“这是春晨坊新织出来的一种布料,叫日升纱。”
春晨坊,林与闻听这名字有点熟悉。
程悦提醒他,“这是凤弘文的夫人开的一家专门作成衣的作坊。”
“哦!”林与闻点点头,想起来一些,“这纱有什么妙处?”
“没什么妙处,就是这布的颜色是从红色到黄色的渐变,”朱司卿给他解释,“听起来很有意思,但实际上就是云南那边的扎染工艺改良的,而且这就是叫日升纱而已,其实是非常劣质的布料,但因为便宜又好看,所以市井女子趋之若鹜,几乎是人人一件。”
“既是一种布料,那你们怎么确定是女子穿着呢?”林与闻问。
朱司卿答,“春晨坊最开始创立的时候就说明了自己只做女子成衣,当时穿他们家的成衣还是扬州贵女间的一种风气呢。”
不愧是凤夫人,做生意的手段真是一套又一套。
程悦对朱司卿点头,“不愧是县主,我根本认不出来这些。”
“你要喜欢我有很多件呢,我们身量差不太多,到时候你来我家试试。”
程悦眨着眼睛看朱司卿,这县主看着冷艳,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好客之人,“好,我还有一密友,是扬州知府家的小姐,我可否带着她同去?”
“好啊,人越多越有意思。”
柳之涵拿着笔聚精会神,几乎每句话她都要记下来,日升纱,云南扎染,女子成衣,这些都是素材啊素材。
怪不得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然窝在她自己那方天地里只能写些幻想出来的风花雪月,怎比得人这种烟火气十足的日常呢。
“咳,”林与闻停住她们姑娘间的这些小话,“如果我们能确定凶手是女子,就是说我们查与邓原康交往的女子的想法是可行的对吧?”
“你问我们做什么,”朱司卿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又不是县令,况且这人,”她翻个白眼,“死就死了呗。”
林与闻碰了一鼻子灰,委委屈屈地看袁宇,袁宇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救不了他。
……
“大人,”陈嵩揉着眼睛,“这与邓原康通信的女子太多了。”
从他下午把搜出来的信件从邓家带过来,到现在已经三更,他一刻都不敢休息,就在这陪着林与闻看,试图从中找出线索。
“而且这一封封信都太肉麻了,我也就是没吃东西,不然我都要吐出来了。”
一旁给林与闻端茶倒水的黑子听了这话,也低头去看林与闻桌上铺的那些信,但他根本不识字,根本不能知道陈嵩是怎么从这些鬼画符里看到肉麻的。
林与闻也是一脸生无可恋,“你不用一封封看内容,”他交代陈嵩,“只把落款和日期替本官整理好就行。”
“嗯……”陈嵩犹豫了下,“主要是我发现我还挺喜欢看这里面的内容的。”
林与闻无言一阵,抿了下嘴唇,“确实,本官也……”
陈嵩立刻笑开了,端起凳子,把那些信夹在腋下直接搬到林与闻身边,“我还以为大人你要说我八卦呢。”
“这些女子一开始都是真心崇拜他啊,”陈嵩把信拿给林与闻看,“一个个都把他夸成花了,天上有地下无的。”
“而且他很聪明,他把那些纯粹跟他讨论话本剧情的信都交给了柳之涵,既能让柳之涵保持创作的热情,又可以让这些女子对他更加痴迷。”林与闻眯着眼,“等到这些女子对他产生别的意思的时候,他便自己来回这些信了。”
“这种感觉就像——”
“狩猎。”黑子站在旁边突然接上陈嵩的话。
他看林与闻和陈嵩都转头看自己,立刻低下头,“大人我只是,”
“说下去。”
“我以前在刘大鹏那里,有人专门骗女人钱,就是这样说的。”
林与闻觉得自己真应该让黑子多说说话,不然他老这样磕磕绊绊的,“你慢慢说。”
“他们,对外有别的身份,”黑子得到林与闻鼓励,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背书一样,“世家子弟,或是行商巨富那种,他们用这样的身份欺骗那些女人,然后再说什么急用钱周转之类,女人们就会倾家荡产为他们花钱。”
他说完这些长呼了一口气,还闭上眼缓了缓神。
林与闻看陈嵩,“刘大鹏还干过什么缺德事情?”
“嗯,”陈嵩很是惭愧,“大人,他现在应该不干这些了。”
林与闻身体向后仰,倒在椅子上,看着满桌子的信,心想确实是狩猎,这是邓原康对这些女子的一场巨大狩猎。
女子重情,就连县主那种已经算自持冷静的人也照样被骗了三年,更何况这些信里更多的是那些无知少女。
“大人,如果凶手真是这些女子中的一个,我们还要查吗?”
林与闻一脸不可思议地看陈嵩,“你这是个公门中人该说的话吗?”
陈嵩自己也觉得这话荒唐,抿了好几下嘴唇,不知道怎么表达,“大人,怕是因为夜深了,我这心肠就软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联系。
“程姑娘就是这么说的,”陈嵩在那找补,“她说一入夜,人就自然会胡思乱想起来,我有时候就会想到师父,师母他们。”
“本官看你确实是在胡思乱想,”林与闻难得露出这样严厉的表情,“你师父是你师父,你是你,你不要混乱这其中的界限。”
“我知道大人,就是案子办多了,”陈嵩脸皱起来,“大人难道你都不会想这些吗?”
“本官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这些。”
“嗯?”
“本官在这种时候,只想找到凶手而已,”林与闻认真看着陈嵩,“而怎样处理凶手,让他承担多大的罪责,那都是之后的事情。”
黑子静静地听着林与闻说话,心里生出敬意。
“我们不能因为死者罪大恶极就不去探求这个真相了,这样的话,大部分的案子我们都不用再查了。”
陈嵩张了张嘴,“大人,您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本官也觉得我说的很对,”林与闻感叹了下,“我得把这话记下来,回头送给柳之涵那个小姑娘,看看她能不能化到她的话本里。”
“……”陈嵩无语,“您这样做有什么用?”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到时候圣上看到这话,心里肯定一动,我再告诉他这话其实是我说的,那到时候,”林与闻闭着眼都陶醉起来。
程姑娘说得果然没错,陈嵩在心里想,这到了晚上,人们果然容易胡思乱想。
“欸?”林与闻突然从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啊大人?”
“就是这样!”林与闻起身,“我现在就去给柳之涵写信!”
陈嵩也站起来,“那我们是不是不用看这些劳什子了?”
“你给我坐下,继续给我把落款都抄下来,”林与闻冲他呲牙,“要不是赵典史被叫去知府衙门,你以为我愿意看你那笔臭字啊,接着抄,今天不抄完你不许离开衙门。”
陈嵩努着嘴,坐下来,问一边黑子,“他说的办法究竟是破这案子的办法,还是把他那话写到人家话本里的办法啊?”
“您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也对。”陈嵩点点头。
……
六月二十一这日,宴客楼里特别热闹。
宜山县主为了庆祝南斋先生的铃铛记第八十七回问世,包了宴客楼一整天,请了三个戏班子轮流登台专门唱南斋先生的戏本子,所有人都可以免费来看,酒水也全是赠送,就讲究一个排面。
一时间宜山县主与南斋先生相交这桩逸闻以各种形式、各种版本传遍了各个角落,连京城里都有人讨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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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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