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林与闻和袁宇用完早膳就向着苏家的方向走。
袁宇看林与闻的表情很凝重的样子,问了一嘴,“这次的案子很难办吗?”
因为对方是袁宇,林与闻也不必摆出上官的样子,气势全都卸下来,“我跟你说,我一想到我要用审问凶手的态度去跟苏家人对话,我就感觉自己特别不是东西。”
袁宇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说,“但是也没办法吧,他们家的嫌疑最重。”
林与闻叹口气,“我都后悔和沈宏博那个小白脸抢这案子。”
“这你肯定没有。”袁宇对这个事情还是很有把握的。
“嗯?”
“就算沈宏博真的秉公处理此案,你肯定也不会相信他。”袁宇挑了一下眉毛,“以你的性情,估计还会撺掇言官参人家,再把案子转到三法司,用你刑部的人脉求爷爷告奶奶地请他们让你参与调查。”
林与闻目瞪口呆。
袁宇一脸得意地看他,“你就是这种小心眼的人,我爹也说过,你不是宰辅之才,一点大局都不看的。”
林与闻瞪着眼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有什么根据?!”
袁宇从鼻子里哼气,“你肯定还在偷偷摸摸查驸马那件案子呢对不对?”
“……”
“贺夫人是不是给你提供了什么线索?”袁宇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袁宇看自己似乎猜中了,连忙说,“你不要再查那个案子了,我爹当时都说了,那个案子牵涉太多了,会出事的。”
“懒得和你说话!”林与闻一甩袖子,快步往前走到挂着红灯笼的苏家。
来开门的是个老人,佝偻着背,脸色紫红,眼神浑浊,见到林与闻一副迷茫的神情,“您找谁?”
林与闻酝酿了下情绪才说,“您是苏小芸的亲人吗?”
老人听到这名字,浑身颤了一下,“是,是,我是她的父亲,我叫苏成龙。”
他好像好久没有说过这句话了,嘴唇来回抿了好几次,“我是她父亲,她父亲,您进来。”
林与闻和袁宇走进院里,苏家的院子里堆着很多木薪,看来苏小芸家里还是在以砍樵为业。
“您是?”
林与闻站直,对着老人自我介绍,“我是江都县现在的县令,我叫林与闻,这位是扬州卫的袁千户。”
老人点头,神色也连忙拘束起来,小心翼翼问,“大人,您有什么事?”
林与闻抿嘴唇,“本官看了苏小芸的卷宗。”
老人盯着林与闻,他不断猜想林与闻的来意,浑浊的眼里多了一点光芒,“您,您是要为小芸伸冤吗?”
袁宇低下头,他明白林与闻为什么会说他们这样像混蛋了。
“李凌云昨天死了。”
老人没反应过来,歪着头看林与闻。
林与闻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本官怀疑这桩案子可能与苏小芸的兄长,苏谭有关。”
老人低下头,他并不惊讶,也没有要争辩的意思,只是用眼睛畏畏缩缩地瞟着林与闻,小声说,“大人,小芸的娘啊,前年走的。”
林与闻没继续逼问案子的事,手抬起来,示意老人找个地方坐慢慢讲。
老人点点头,还特意让林与闻坐椅子,而自己坐到一个小板凳上,仰着头看林与闻。
“小芸那事出了,我和她哥连门也不敢出,她娘更是一下子就病了,”他叹了口气,“当时也没人肯借我们钱,只能借那些高利贷。”
这是他们后来收李家的聘礼的原因。
“那些聘礼仅仅够还钱和治她娘的病,但是小芸走了之后,她娘的病更重了,也再没钱治了。”
“现在城里用炭的人也多,我和苏谭的柴火也没有以前卖得好了,家里越过越不像样。”
“以前有个宋捕头,给我家送些米面,但他出了事之后也就没有了。”
“我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苏谭非要我去看了大夫,大夫说可能也没多久活头了。”
他咽了两下口水,试探,“大人,我们这样的情况,苏谭能不能留条命啊?”
林与闻沉默着。
老人祈求似的问林与闻,“判个流放也行,好歹保条命,苏谭他身体好,不至于怎么着。”他说着说着,就有点哭腔了,“我没用,家里就这么两个孩子,哪个也保护不了。”
袁宇看他如此卑微,心里很不好受,“老人家,先别说这些,也不一定就是苏谭杀的人啊。”
老人为难地看了下袁宇,他自己都不相信,“小芸那件事之后,苏谭其实闹到过李家几次,有次还差点伤到了李公子,人家没告我们,还给了我们点钱。”
“但苏谭性格犟得很,他这些年把说亲的都拒了,就因为着想报仇。”
“而且越来越魔怔,尤其听说宋捕头为民除害之后他更像是着了病似的,成天跟我说他也想像宋捕头一样,给她妹妹报仇。”
“以前老婆子在,还能劝劝,现在啊……”老人敲了两下自己的腿看着远方,思绪好像飘远了。
他这一番话,已经把所有林与闻想问的都答完了。
袁宇低声在林与闻耳边问,“看来真是那个苏谭,要我今天帮你把他带到衙门吗?”
林与闻想了想,“等等看他回来吧。”
他们等到快日落时候,苏谭终于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个壮汉,两人有说有笑。
“你们是什么人?”苏谭右手举着斧头对着林与闻。
老人连忙挥手,示意他不要乱来,“放下放下,这是县令林大人。”
苏谭的恶意更甚,“就是你处死的宋捕头吗?”
袁宇挡在林与闻身前,端了下自己的佩剑,“见了县令不跪,还比划凶器,不想活了吗?”
苏谭哼了一声,很不服气,但还是把斧头别在裤腰带上,与身边人一起跪下来,“大人。”
林与闻背着手站起来,“苏谭,你知道高邮的李凌云昨日死了吗?”
“李凌云?”
苏谭惊讶,他像是完全不知道此事,“昨天死的?”
林与闻和袁宇对视一眼,这可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那个害了苏家的畜生,昨天什么时候死的?”苏谭旁边的大汉也问。
“大约是子时。”林与闻答。
苏谭眨着眼睛,不知所措,“就死了?”
旁边一直绝望着的老人呼吸沉重起来,又惊又喜地抓住苏谭的手,“不是你杀的,真不是你吗?”
苏谭转头看他爹,“爹,你说什么啊!我昨天不是都跟你说我上山砍柴吗?”
老人的嘴唇瘪在一起,“还好,还好,”他差点哭出来,“我都说了你别冲动,那样的人,迟早遭报应的。”
苏谭又瞪林与闻他们,“大人觉得是我杀的?”
林与闻不敢说话,只能虚张声势地瞪回去,“你昨天都在做什么?”
“我昨日一直和王兄在一起啊,”苏谭指着大汉,“我们俩结伴上的山,他采药,我砍柴,我们俩一起发现了株名贵草药,打算五五分成,”苏谭眼里没有丝毫心虚,这些话一定是真的。
“镇上的郎中不识货,王兄便带我去了县里最大的药铺去谈价,但那掌柜的也墨迹,非要与人商量,我俩就找了个通铺睡下了。”
“是啊,我俩刚从县里回来。”大汉点头。
林与闻问,“可有人给你们作证?”
“有啊,那药铺掌柜,客栈小二,都行,”大汉替苏谭答,“晚上也有人,晚上我们俩跟一波干粗活的一起喝酒来着,我们得喝到,”他看苏谭,“怎么也得有戌时吧。”
苏谭点点头。
袁宇皱着脸看林与闻,小声说,“要是那个时辰从江都出发,去到高邮,再把人拖回来,时间肯定不够。”
我还能不知道!
他看见苏谭用右手拿着斧头的时候心都已经死了一半了。
林与闻心情很差,跟一开始来苏家的心情差还不是一种类型。
他看向苏谭,苏谭肯定是恨李凌云的,一听到李凌云死了他的表情堪称是喜从天降。
但是他确实不像杀了人的样子,更何况他的证人也有足够的说服力。
苏家老父亲不断摸着苏谭的手,朝林与闻尴尬地笑,“大人,我刚刚说的你都别放心里啊,跟我们谭儿没关系,他昨天去砍柴的,还采了药,”他一直摇头,“可没杀人啊,可没杀人。”
“爹,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些狗官,真想判我的罪哪需要证据!”
袁宇厉声,“注意你的态度,林县令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哼。”
林与闻摆摆手,“好了好了,既然与你无关,那本官就先不打扰了,”他想了下,“另外,你父亲的脸色涨红,喘气不匀,应当是酗酒所致,你不要乱给他开药,只需让他戒酒,应该就能有好转。”
“爹!”苏谭明显生气了。
“昨晚你不在,我才,我以后不喝了,一点也不喝了,”他笑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李凌云都死了,我不用喝了。”
林与闻拉着袁宇快步离开苏家,心里一个劲打鼓。
如果不是苏谭杀的人,那凶手又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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