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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悦第一次见到这种排场,小声对站在自己身边的林与闻说,“大人,虽然您跟我说不必担心,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事,您是会替我顶了责任的对吧。”
“自然,”林与闻自己心里也打鼓,但是他护住个程悦应该不是难题,“你就当是平时的案子,仔细查看便是。”
平时的案子可不会给三十两的酬金。
程悦在心里默默想过,便走近尸体,认真检查起来。
林与闻瞥了一眼门口,十二个锦衣卫带着武器守在两边,表情严肃。他觉得这些锦衣卫很像袁宇养的那些死士,没有人格,是专门为人驱使的工具。
林与闻怎么也想不到玉公公是用这种纯粹武力施压的方法让他来验尸,原本看守在这的士兵一见锦衣卫们要拔刀就立刻退了出去。
“大人,”程悦喊林与闻,“您来看看吧。”
成凉死了已经有二十几天了,尸体腐坏,发出难闻的味道,林与闻皱了下眉头,站在程悦后面,“怎么?”
“凶手口供里说他一共捅了死者十二刀对吧?”
“没错。”
“可是他应当只刺了七刀才对。”
林与闻本来就觉得严正圆那话有问题,现在听了程悦的话,自己上手去翻看凶手腹部的伤口,“这五刀没有流血。”
“嗯,并且还是死后一段时间刺进去的。”
伪证!
林与闻和程悦对视了一眼,程悦对他点了头,又继续说,“除了这些致命伤,死者身上还有其他的伤疤,新的旧的都有。”
“当兵的身上有伤也正常吧。”
“但是扬州卫上次出战倭寇还是三年前,这些外伤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很好,又是一个疑点。
“而且,”程悦指着死者胸口和颈部,“这样的伤,只能是烧着的烟管烫出来的。”
林与闻吸了口气,站远了端详死者,“你觉得死者长得如何?”
“嗯,从我的角度来看,他很好看,而且皮肤很白,所以伤口也足够明显,”程悦说着说着顿了下,“大人你的意思是?”
“军营里会有这种事很正常吧,你看看他的烫伤,明显有那方面的意思。”
程悦的眉毛挑了一下,“我明白了。”
林与闻觉得他们一男一女若是一起查看尸体的□□实在有点别扭,自觉地背过了身。
程悦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这个死者看来确实有被侵犯过的样子,而且不只一次,对方甚至十分暴力。
她心里有些不适,但只能认同林与闻的话,在军营里,没有什么正常的发泄途径,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惯例。
死者身上这么多伤,不论凶手是谁,长官的纵容一定也脱不了关系。
“谁许你们带人进来的!”外面传来一声怒吼,林与闻下意识地就挡在了程悦前面,“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开口。”
程悦点头,三倍报酬,这些是该做的。
“东厂的人怎么了,锦衣卫怎么了,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
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大了起来,林与闻听这意思,正要闯进来的这位应该就是那个白虎营李炎将军的手下。
天,他们都不怕锦衣卫的啊?
虽然林与闻已经紧张得搓起了手,但程悦还是趁着这功夫继续观查着尸体。
凶手是真恨啊。
程悦看死者腹部那几刀几乎都是直接捅穿的,要是能用工具就好了,她就可以更清楚看到伤口的走向和确定凶器的形状。
但是林与闻说决不许留下他们的痕迹,怕就是因为外面那群正在大喊大叫的士兵吧。
三倍的报酬,要是只查到这些,她内心会觉得很对不起付钱的人,而且以上一个仵作的粗心程度,应当不会发现这一点点的痕迹。
陈悦把手指伸进刀口里,抚摸了一下筋肉的形状,心里大概有了个底,她往下摸了摸,眼神顿了下。
“你们在做什么!”大嗓门的士兵们终于举着刀冲了进来。
程悦立刻缩回手,躲回了林与闻背后。
林与闻觉得自己就像护住小鸡的鸡妈妈,下意识地把手都展开,“你们好啊?”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我们白虎营的地盘,不想活了吗!”
程悦推了下林与闻的手臂,林与闻才呼口气,对这些看起来与强盗无异的士兵作揖,“在下是江都县令,林与闻。”
“江都县令,为什么你会在军营里,”这些人真是不怕啊,听到林与闻是官员还敢继续挥着刀,“那些是你的人吗?”
“怎么可能啊……”林与闻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这被人用刀来来回回的指,胆子差不多都要吓破了。
“外面那些当然是圣上的人了。”玉公公走进来,他慢条斯理的样子和对面那群叫叫喳喳的士兵真是天上地下,“你们认不得他们,总认得他们手里的绣春刀吧?”
“你以为这是京城里吗,你们这群阉狗想抓人就抓人?”
林与闻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袁宇那么怕那个李将军,这人手底下的兵都不要命的啊。
“大胆。”
又进来一位。
林与闻第一次见这么高大的人,面前的人比身材已算高挑的玉公公还高了大半个头,而且他的眉骨高耸,看起来不太像纯粹的中原血脉。
白虎营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士兵们见了他立刻就蔫了,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将军!”
“玉公公,这些兵卒不清楚状况,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严玉看着他,甚至不低头,只垂了下眼,“李将军,好久不见。”
兴许是骨骼突出,李炎就算笑起来也很阴鹜,“玉公公,你此次来江都,应当不是为圣上巡查兵营吧?”
“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迷路了。”
高手过招难道都是这个样子吗,林与闻实在没想到严玉能如此坦荡地说出这么离奇的话来,他抿着嘴,护着程悦往后退了两步,心想这房间怎么不能再大点,不让人发现他们就好了。
“林大人也是迷路了?”
只被李将军这么扫一眼,林与闻就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咽了下口水,低头装傻,“啊,是。”
“林大人是咱家带来的,李将军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玉公公轻轻一挥手,刚刚外面的锦衣卫也都进了房间来,把这个小屋几乎都堆满了。
李将军侧着头打量严玉,“玉公公,严正圆一案凶手已经认罪,兵部的正式文书一来就会立刻执行军法,你现在做这些已经没用了,何苦把林大人也卷进来呢?”
严玉呵了一声,“咱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大人只是天生正义,看不得无辜者受冤而已。”
林与闻心想我不是我不是,别问我别问我。
“林大人,你也看了尸体,可有看出什么异状啊?”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林与闻抬起头,“将军,我,”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咧开嘴笑,“什么都没有,与凶手的供词完全一致。”
严玉脸上的神情一僵,但还是昂着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带着林大人离开了。”
严玉瞪一眼林与闻,正要走,手却一下子被李炎拉住。
李将军看严玉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小动物,“这一次我不计较,但下次若你还敢越界干扰军中之事,玉公公,就算圣上再宠爱你,言官们又能放过你吗?”
严玉咬紧牙关,使劲甩开他,“林大人!”
林与闻总觉得他俩话里有话,但是只要不殃及到自己就好,他拉着程悦连忙跟上严玉,走出了房间。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严玉才问林与闻,“真的没有异状?”
“有是有,但现在不能提。”林与闻看严玉手腕红了一大片,“让公公受委屈了。”
玉公公呼了口气,“怎么会,大人,是我关心则乱,”他又回到了楚楚动人那个样子,“还是大人更冷静些,如果现在就让李炎知道了,他一定会想办法销毁证据的。”
林与闻对他笑了下,“公公放心,既然有问题我就会好好查的,你的身份有些招摇,不如还是在县衙里好好休息吧。”
玉公公知道分寸,没再继续逼问,瞟了一眼白虎营的方向带着人快步离开。
林与闻终于明白袁宇为什么不想自己掺和这件事了,怕是这严玉和李炎除了这案子,还有别的私怨,人家一个司礼监,一个指挥使,真出了事他这么个小县令一定是最惨的。
“大人?”
“啊,”听到程悦喊自己林与闻才回过神来,“你看到了对吧?”
程悦点头,“没错,就是那个。”
林与闻说的是他刚刚抬头时候,看到李炎的腰间别着一根烟管,军中抽得起烟草的人应不多,所以,
李炎就是那个虐待并且侵犯过成凉的人。
怪不得他一直摁着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人发现这些吧,林与闻心里觉得有些发寒,主将若是这样的人,那么军中可比他想得还要黑暗。
袁宇一直都是待在这种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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