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74

林与闻赶到的时候,小沈还坐在凳子上抱着自己的手傻乐,而宛安那边躺在榻上,脸哭得通红,还在一声声的啜泣。

“起来!”林与闻瞪一眼小沈。

小沈赶紧站起来,收敛起痴笑,“大人。”

“讲讲。”

“您让我盯着宛老板的行踪,他每天早上都要起来练功的,但是今天却一直关在屋子里,我就闯进来,正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绳子,”小沈说到这叹了口气,“我就给他抱下来了,到现在一直看着他就等您过来呢。”

“为什么不让我死?”宛安那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林与闻,让林与闻心里忍不住啧啧出声,虽然玉公公和燕归红的才貌都要比这小戏子更出众,但是年轻真是本钱啊。

“嗯……”林与闻心想这还要啥理由,总不能说你要是自戕以后到了地狱就不能再入人道了吧。

“因为你的人生里不只有男人。”

林与闻回头,看见杨贵妃汗涔涔地站在门口,惊艳到一时不知说什么。

燕归红一下了戏,听到林与闻传给他的消息头面都没卸就这样跑了过来,“你的师父没教过你戏比天大吗,这么多年的苦功就因为死了个男人就白费了吗?”

宛安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燕归红。

燕归红甩了下袖子,“若你真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那当时你们交好,你为什么不选择不再唱戏与他逍遥?”

“那是因为……”

“因为你知道戏才是最重要的,你的一切都是戏给你,如果你没有上台,他可能被你征服吗?”

林与闻隐隐闻到燕归红身上幽香,这样的盛装下,燕归红真如那美艳锋利的贵妃娘娘下,他的每一句话都砸在宛安的心上,“可戏里不是说不能同生求同死吗?”

“戏里还说色不迷人人自迷呢,”燕归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知道以后还会再爱上多少人,让他们成为你戏中的养料不好吗?”

林与闻听傻了,原来燕归红每段感情都那么投入,是纯粹地在享受那些情绪,从而变成他戏中的灵感。

宛安还真被这一套说服了,他抿起嘴唇,用被子蒙住脸,“就让我再想想吧。”

燕归红呼了口气,手一抬,林与闻就把他扶过来,“你还好吧,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急。”

“大人有事找我,我自然全力以赴。”

林与闻搀着他,走出宛安的房间,“原来你的戏那样好是真的有诀窍啊?”

“大人还真信了?”燕归红又变成了体贴温柔的贵妃,对林与闻那张迷糊的表情莞尔,“真正刻骨铭心的感情,只要一段,就够你一辈子的戏了。”

林与闻听了他这话,微微歪了下头,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

这场由江都县令主持举办的诗会有模有样,不少大儒来参加不说,连燕归红这样的扬州名伶也来捧场,林大人的人脉不可小觑啊。

“到底是你人脉广,还是人家凤弘文的人脉广啊?”沈宏博凑到林与闻边上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林与闻咬着牙看他,“这么嫌弃,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我来瞧瞧那个燕归红,听说把你迷得不行呢。”

“是不是就是你天天在言官那给我造谣啊?”

沈宏博那眼睛眯起来,色兮兮的,“林与闻,又是玉公公,又是燕归红的,你是不是断袖啊?”

“我要是断袖,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林与闻对他呲牙,“你肉这么白,还天天熏香。”

沈宏博寒毛直竖,赶紧离林与闻远点,“你这是要搞断袖还是吃人啊,天天看那些案子我看你也疯了。”

“你们俩遇上不吵两句就不行是吧?”袁宇站在林与闻后面,他比林与闻还要高一个头,每次在林与闻身后说话的时候林与闻总能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怎样,李小姐的画像能不能用上?”

袁宇看着人群,“还没看到相像的,而且你们这些书生都长得太像了,全都是宽袍大袖,绑个头巾。”

“我看你们那些大头兵也都长得一样。”林与闻叹口气,“这样可不行,得刺激一下凶手。”

“你要干什么,”袁宇警惕起来,“不会有危险吧?”

“有也不会是我,你放心吧。”

林与闻走到人群中间,“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缅怀凤弘文而来,如果你们真的了解他,就该知道弘文他很喜欢看戏,于是今日本官特意自费请了戏班,为我们共同的朋友唱上一次。”

“好!”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音,只有沈宏博不屑,他才不信林与闻能自掏腰包,八成跟凤弘文那个有钱夫人早聊过了,人家出钱,他出名。

在凤弘文死后来这么一出,不论是缅怀还是同情,那位凤夫人的生意都要做得更大了。

书院是有自己的戏台的,有时候办个集会什么难免用到,林与闻特意找人稍加修缮,势必要燕归红站在里面夺目耀眼。

他这个县令坐在二楼最好地位置上,这位置不仅看戏方便,扫视下面的观众也方便。

下面都是那些学生,他们有各地书院跟着先生来的,也有单纯倾慕凤弘文诗文的,有林与闻坐镇,当然不会有云辰甲那种为了名气搏出位的,除非……

林与闻看到角落里一个学生一直握着拳,表情不似其他学生一样欢快。

燕归红今日唱花木兰,刀马旦的扮相极为英气,深得林与闻心意,他分了会神,再看回来,发现那书生已经要坐不住了。

也难怪,燕归红舞刀弄枪的那几下已经激起了好几段叫好,这楼下全是血气方刚的学生,就算有机会也难见燕归红这种水平的,

林与闻把食指含在唇间,低着头用眼神示意坐在身边的袁宇,“是他对吗?”

“好吧。”袁宇挺直了背,“第一天先果子豆浆吧。”

林与闻不禁笑了一下,手指朝早已等在边上的陈嵩点了点,陈嵩立刻一拜,消失在了人群里。

燕归红含着笑容,把花枪别在腰间,转了一圈又一圈,花枪的流苏和他腰上缠的精致腰带浑然一体,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林与闻深吸口气,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鼓掌,“好!”

燕归红的笑容更甚,闪烁的眼睛都是傲气。

连朝廷官员都沉迷酒色,与那些戏子打成一片,这世道到底还是成了污糟一片。

陈同站在台下,看到这些已经被燕归红的表演迷得痴痴傻傻的学生深感痛心,就是因为这些戏子,弘文先生才会堕落成那般。

他想到那日的争论,一向文雅的弘文先生,竟然对自己说那些市井中的污言秽语,太堕落了。

都是因为这些戏子,扰乱人心的下九流,就该把他们都乱棍打死才行。

对,打死他们。

他四下看看,只在手边瞧见了个砖块,这个东西也行的,一会从戏台边上爬过去,敲在那戏子的头上,让他破相,再不能用这样的脸魅惑他们这些正经的读书人。

陈同刚抄起砖块,手就被一股力气摁住,陈嵩翻个白眼看他,“今天可是大人办的诗会,一点意外都不可以出。”

“朝廷官员带头——呜呜呜。”陈嵩可听不懂他那些大道理,敢张嘴大喊就直接一块抹布伺候。

小沈跟在陈嵩后面,手速也快,没几下把人就捆好了。

“直接押到大牢里,别让人瞧见了。”陈嵩拿过一件外衫,把衣服罩在陈同背后,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身上的绳子了。

“可是头儿我还想再看看呢。”

陈嵩眼睛眨了眨,“你想干什么?”

“这就走这就走。”

叫好声此起彼伏,燕归红演得更加卖力,林与闻也更加得意。

确实,捧戏子这是真上瘾啊。

尤其陈嵩穿过人群,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林与闻的心情更加好了。

这么些个日子,案子总算能结了。

“人抓到了?”袁宇身体侧过来。

林与闻的嘴都咧到耳根了,“这么明显?”

“如果燕归红能让你开心成这样,我可不会再让你见他了。”

林与闻嘁了一声,眼睛没有离开在台上唱着词的燕归红,“嗯,抓住了。”

“回去就审?”

“不着急,两个人总得分个先后。”

“两个人?”袁宇不解。

但是林与闻已经不理他了,满心满眼的都是花木兰。

燕归红这一次在这些读书人面前献艺,不知道以后会被追捧成什么样,再看一场他的戏可不一定有现在这么简单了。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燕归红的水袖甩得一干观众的心都随着去了,有林与闻给他搭的这个台,他唱得实在尽兴,尤其这座下的都是读书人,没人会喝倒彩,也不会成心捣乱。

每个该叫好的点都有林与闻领头鼓掌,每个念白的时候都有林与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燕归红觉得这大约就是戏里所说的知己的感觉。

他想到这不禁看向二楼的林与闻,林与闻也在看着他,眼神真挚,除了欣赏不带一点别的感情。

怎么不能带点别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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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破案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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