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安静，听得清雨声。
千笑看起来面色不善，沈略想开口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那把黑色的雨伞孤零零被丢在后座。
黑色一点也不衬千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太明艳了，精致又鲜艳的东西才适合她。
沈略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想那把红色的伞，还是想到自己。
车子停在菜市场门口，因为雨天的缘故，里面小商贩的生意看起来有些惨淡。
两个人下了车，沈略撑着伞，在这一小片属于他们的阴影里，千笑才逐渐找回掌控感。
刚才的感觉太陌生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冷静理智到能够在工作时欣赏情敌的业务能力。
可才不过一把伞的事，她耿耿于怀了一路，像所有爱情故事里不识大体的女友，此刻的样子一定滑稽极了。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轻叹了口气：“想吃什么？”
沈略似乎也在神游，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在问自己，低着头说了句：“随便。”
“沈略。”千笑忽然偏过头叫他，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五点四十三了，已经不是上班时间了，我不是你领导。”
沈略不明就里：“所以？”
“所以，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了，请你告诉我，我可以道歉。”
千笑早就看见他走神，心里的怀疑一点点扩大，直到他回答问题时明显的心不在焉，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沈略并不满意，或许他本就愿意借伞给简言之，和她一道回家。
毕竟他和简言之搭档多年，而千笑，才是横插一脚的局外人。
沈略听了这话，只是低声说：“没，没有不开心。”
明明就有。
千笑不再问他意见，买了一扇排骨，一条鲤鱼。沈略拎在手里，不由得问：“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千笑正在买姜蒜，闻言回头睨了他一眼：“觉得吃不完的话，可以叫简小姐和江程一起过来吃。”
感觉被噎了一下，沈略闭嘴了。
可没想到，就像老天也生怕他们浪费粮食一样，两人回家刚一出电梯，就神乎其技般地见到了一个熟人。
千笑先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大男孩，还是照旧休闲装，脖子上挂个耳机，咧嘴笑的时候能露出八颗大白牙。
她问道：“林照南，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您了！”说着还想来一个拥抱，千笑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打住”。
沈略也从她身后出现，电梯门一关，狭窄的楼道里站了三个人，气氛莫名有些拥挤和焦灼。
千笑淡淡道：“说人话。”
“哦。”林照南一脸笑意，扬着手中的硬盘说，“迎夏说去你家帮忙取个硬盘，急用，我想着快递太慢了，就亲自过来给你送一趟。”
省内快递现在可以次日达，千笑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糊弄鬼呢。
沈略听了这话，明显也是不信的。
林照南一米八八的大个子，突然撒起娇来：“千笑姐，我特意来找你，你不得请我吃顿饭为我接风洗尘吗？”
沈略在旁边阴恻恻来了句：“不是特意来送硬盘的吗？”
“特意”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林照南挠挠头，吐了下舌头：“这不是台里大家都很想你，派个代表让我来看看。”
短时间内换了三种说辞，连沈略这么不谙情事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偏偏千笑像是浑然不知，照旧语气平淡地说：“不出去了，已经买了菜，我做饭给你们吃。”
“你们？”林照南跟沈略异口同声，随即互相瞥了对方一眼。
千笑疑惑道：“怎么？有事？”
“没……”林照南不知道为什么沈略也要来蹭饭吃，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那走吧。”千笑看了看沈略，“方便吗？”
沈略唇角一僵，盯着林照南道：“方、便。”
“那就好，走吧，开下门。”
于是三个人都进了沈略家。
千笑拿着食材进厨房，只留下句：“你们俩先等会儿吧，我去做饭，不用帮忙了。”
本意是两个人如果都来厨房站不开，也添乱，可如果叫沈略来帮忙，林照南自己干坐着又无聊，不如让他们一起聊聊天，男孩子之间应该比较有共同话题。
可现在，“有共同话题”的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到底还是林照南耐不住先开口：“千笑姐为什么在你家做饭？”
“她家燃气灶坏了。”
“哦。”林照南面色稍缓。
“不过已经坏了一个多星期了。”
“她给你做了一个多星期的饭了？”
沈略摇摇头，真诚地说：“不是给我做，我们一起吃的。”
林照南嘴角一抽，笑不出来了。
两人似乎再找不到什么话题，各自玩起了手机。
等千笑招呼他们过来吃饭，两人才从沙发上离开。
今天的晚餐是千笑在菜市场决定好的菜单：糖醋小排、糖醋鲤鱼和糖醋荷包蛋。
沈略望着这一桌子菜，也笑不出来了。
-
也是难得沈略没胃口，不过林照南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他是第一次吃千笑做的菜，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饭后，沈略跟往常一样去刷碗，林照南不甘人后，一起过去了。
千笑捻了两个茶包，丢进杯子里，随后去厨房烧水。
看着正在刷碗的林照南，千笑问道：“你什么时候回黎市？”
“明天晚上。”林照南笑着说，“千笑姐，明天能带我出去逛逛吗，上次来都没好好玩。”
千笑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明天上午要修燃气灶，如果再往后推的话……还可以吗？”
后半句话明显是冲着沈略说的，但还没等他回答，林照南飞快地说：“不用不用！别往后推了，上午修好，我们下午出去逛逛好吗？”
想了想也没什么安排，千笑点点头，插好热水壶电源后转身回客厅了。
林照南分外开心，手上没轻没重，溅起一些洗洁精泡沫，弄了自己一袖子不说，还有几滴溅到沈略身上，他先是皱了皱眉，等看到林照南袖子上白花花一片，忍不住笑了。
林照南火大：“你笑什么！要不是你戴了手套你也这样。”
沈略闻言笑得更欢了：“手套是千笑买的。”
林照南：“……”
刷完碗后，三人坐在客厅喝了杯茶，看时间不早，千笑打算回去了。
林照南也拎起背包打算一块走。
沈略：“你干嘛去？”
林照南理直气壮道：“我去千笑姐那啊，上次来我也住的那。”
“那不一样，上次来是台里招待，现在那是分给千笑的员工宿舍。”沈略轻咳了一声，“台里都知道那是千笑的住处，你一个男生住那，不合适。”
千笑点点头：“嗯，是不合适，之前你住的那间屋子我已经改成工作间了，没有床。”
林照南看了眼千笑，丧着脸说：“姐？要不我打个地铺？”
想什么呢。
沈略见千笑为难，解围道：“要不让他住我这吧，两个男生，多少方便一些。”
林照南眨巴着眼睛，盯着千笑。
可千笑完全没理会，立刻就拍了板：“好，那就这样吧，麻烦你了。”
门一关，又留下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两个人不熟，又怀着莫名的敌意，只好沉默地各自洗漱，各自玩手机。
然而等到差不多该睡觉的时间，林照南忽然盯着沈略，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沈略，你是不是也喜欢千笑姐？”
男孩心思澄明，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说的那个“也”字。
沈略没理他：“睡觉。”
林照南不依不饶：“是不是？”
沈略有点火大，忍不住说：“是又怎么样？”
少年人到底是沉不住气，被这句话一激，炸了毛，再开口时语气里都是激动：“是的话我们就公平竞争。”
“公平？”沈略不知道为什么，也上来那个劲儿了，轻蔑道，“你是指她离开黎市，故意搬到我对门，这样的公平？”
林照南有点急了：“你别以为千笑姐是为了你搬过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换城市，但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喜欢的人。”
沈略没答话，房间里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样，死寂沉沉的沉默。
“在遇见你之前就有了，你们才认识几天？我听台里带千笑姐的老前辈说的，千笑姐喜欢那个人差不多十年。”林照南像是没意识到自己也同样被排除在外，有些得意地说，“反正肯定不会是你。”
有一簇火光骤然熄灭。
沈略没问林照南，直接关了灯，走进房间，丢给他个枕头说：“你睡沙发。”
-
而另一边的聂千笑，忍不住打给了苗迎夏，她心里有某种怀疑需要确定。
电话接通，少女甜软的嗓音传来：“千笑姐？硬盘收到了吗？”
千笑说：“收到了，谢谢。不过怎么没用快递？”
迎夏还以为是送晚了，忙解释道：“千笑姐，这可不怪我，那天从你家取完硬盘出来太晚了，想着第二天带到单位寄快递，结果林照南看了，我一说是要邮给你的，他就说要亲自帮你送一趟，说上次去邬城还没玩够，正好再玩玩。”
千笑沉默了一会儿。
“上次来邬城交流的事儿，也是他让你说有事去不了的？”
苗迎夏一愣，接着说：“他连这个都告诉你啦？不是还叫我一定要保密的吗！”
……
电话挂断后，千笑盯着屏幕，直到它变黑。
整个屋子彻底陷入黑暗中。
千笑：请你吃吃醋大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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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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