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动弹两下，他的心跳短暂地停止了几秒，全身瞬间浸入冰池一般。
冰块点在他的锁骨处。一根蛇信子探过来，黑蛇好像被抖动濒死的身体扰醒，清亮的竖瞳安静地注视着方时迹。
方时迹的心跳回归，剧烈跳动。
一闭眼睁眼，黑蛇不见了。
用了十分钟他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的精神体。
如果要远离核弹，必须确保他的精神力比甘安的精神力强。
目前，他已知甘安是哨兵，却还没亲眼见过甘安的精神力。能经营管理这么大场所的人……精神力会很弱吗……
同事11号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知道吗？老板今天肯定大赚一笔？”
“嗯？”
“还记得刚刚从你旁边经过的那个女人吗？你有没有闻见她身上的味道，好香。”11号是个流氓，每次说话都能扯到别的地方去。
方时迹心底对11号恶俗的个人问题反感至极，但为了能听到有用信息，他还是追问道：“不记得了。她怎么了？”
“我去，你知道她什么来头吗？”11号用两只手的虎口圈了个圆，“她那么小，胳膊看上去还没有我手腕粗。她是新来的，今天就报名参加了隔壁擂台赛，你知道今天守榜的人是谁吗？”
说八卦的人喜欢制造一些毫无悬念的问答环节。
11号靠近方时迹说了一个名字，然后说道：“结果她居然赢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给老板大赚了一笔！我听说，她刚从禁闭室第一层出来，就直接来交易所报道，好像是老板的旧识……”
甘安擅长赚钱，而且结识很多来自各地的朋友，热衷于和所有有钱人交友。
方时迹很是佩服，要是上辈子穷途末路的时候能交到甘安这种人当朋友，他不至于吃了上顿饿下顿。
“唉。”
方时迹不由轻轻地叹息。叹息声仿佛打工人苦命的号角，徒然拉近两人的距离。
所以11号说：“6号，和你熟了之后，看你顺眼多了。”
这高个子壮汉用手了捏捏方时迹的肩，上下扫了方时迹半分钟，“以前怎么看怎么欠揍。”
方时迹心想，我们难道以前不对付？打过架？不过背靠朋友当老板，方时迹的心放回肚子，被记恨的可能性很小。
方时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怎么？”
11号低头查看私人光脑，说道：“你以前不爱说话，虽然你现在说的话也很少。跟你搭班太没意思了，我都是热脸贴冷屁股，连个臭屁都闻不到，无趣得很。但是跟你搭班轻松一点，可以偷懒，你很勤快。”
闲聊完，方时迹和11号开始巡逻，主要是处理场内紧急情况，例如拍卖圆台的贵客有点单需求，也可能是后台的货物移动运输。
至于孔亦云有没有真的上当受骗，他并不知道后续，他没有要甘安向他汇报的资格。
巡逻途中路过的有同事和他打招呼，方时迹仅点头回应。
他严格遵守原身行走在交易所内部的“人设”：寡言少语，聪明能干。
即便原身的人物设定对于方时迹来说，有些超纲。
少说话，轻而易举。
上一世，姑且称为上辈子的方时迹，确实因年少时有些许艺术天赋而难免自诩清高，朋友屈指可数，算不上左右逢源、能言善辩的性格。
后来，身边的亲人相继离世，再从艺术神殿高处一击而落，方时迹几乎一夜变成了只会用沉默来抵御指责的傻瓜。
聪明能干的设定，只能靠方时迹逼着自己去做。好在少说话能少犯错，他每天疯狂运转着身体去观察了解，学习能力比从前好了许多。
但原本仗着有本事，全靠别人来对他好言好语的方时迹，现如今，每天准时准点、日夜颠倒地对着交易所中每个客人卑躬屈膝，随便谁都能对他大呼小叫。
比如遇到对他下手的女人，和男人……
方时迹几天下来好似对人的□□麻痹无感了，过度的皮肤接触、疯魔的点名调戏，不分男女，难分老少，他不是服务员兼职保安吗？干的真的是正经工作吗？
偶尔会遇到蛮不讲理的客人。
方时迹疲惫地处理在他看来毫无苗头且不讲道理的争吵。
争得面红耳赤的客人气头正盛将一个酒瓶子胡乱砸得碎响，酒瓶正中他的额头。
血成几小股分流而下，兴起的客人连个眼神都没扔过来，没人屑于了解方时迹在角落里的模样。
方时迹握了握拳头，慢慢低下身子把酒瓶清扫干净，才一言不发地离开。
“6号。”交易所内部频道主班在叫他。
吉利的值班代号属于方时迹本人。
“粉色圆台已售出的商品失踪了，可能逃走了。你去拍卖后台的房间检查。”话毕就切断了通讯。
方时迹便来到后台开始打开房门一路检查。
隔音很好的走廊里异常安静，前方拍卖进行中的声音丝毫没有传到这里。
尽管方时迹已经足够轻手轻脚，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仍然显得突兀。
当检查到第五间时，所有灯光随着开门的动作忽然消失。
方时迹心一紧。
他瞬间将原身锻炼极佳的身体绷紧，方时迹靠不住自己21世纪失去警觉意识来反击，但他相信这副身体的直觉非常够用。
当他准备检查门框有无异常时，频道传来最新消息：“嗞——所有人，发现偷盗者，集中到地下酒吧。”
看来人不在这儿。
方时迹微微放松身体，慢慢转身提脚往外走。
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交易所的灰色交易令人咋舌。方时迹这几天已经充分“领略”过类似交易商品，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交易所内甘安经手的昂贵拍卖大部分都似人非人。
方时迹曾处理过两次这种失踪状况，他跟在几位同事身后同行，一次以在频道中听到已寻回结束，另一次则是他旁观同事将人带走，那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兽人。
忽然，快退出门外的方时迹听到了呼吸声。
不是他的呼吸声，短促的一小声呼吸几不可察地发生在密闭房间的墙角。
谁？
除了闯入者之外，没有人会留在后台躲躲藏藏还一直不吭声打招呼。
那声呼吸燎着了空气，方时迹和对方都意识到了行踪的暴露，纷纷屏息凝气。
没有人抢先动手。
方时迹谨慎地分离腿部，扎实站住不动，但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是频道里要抓的那个小偷吗？不对，那人不在这......那会是谁呢？
他略微难堪地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
没错，原身的身体和方时迹的大脑形成了一种违和感十足的奇异融合。
一个坚韧迅捷，另一个惊心胆颤。
为了求稳，方时迹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动手，当然也有无从出手的原因。
但人不选择主动时，往往会被迫成为被动的一方，刀尖舔血的气息直逼而来。
刹时，对面先手。
直觉比感觉更快。
静谧的无光视野中冲出一只花豹突脸，方时迹身体在花豹将及前避开，眼睛却在黑暗中被这种冲击吓到瞪得溜圆。
手腕下一刻被人握住，刺激如点击般的疼痛圈住了方时迹被握住的手腕。
对决开始那刻，呼吸便如决堤般在空间中迸发。可以清晰听到，空间中连同方时迹，一共有三人。
方时迹一手擒住黑暗中来人的小臂，用力捏紧使得对方没劲握住他的手腕。
“嘶！”那人倒吸一口凉气。
竟是个孩子。方时迹听出来了，这是一个不大、可能还未成年的男孩。
这样的信息无疑增长了他的信心。
方时迹快速顺着小臂探到对方致命的脖颈处，使劲掐住男孩的咽喉，用更大的力量制止住对方，使其难受地呛咳。
直到对手没有动手的能力后，方时迹没有急着下一步动作，而是巡视周身。
还有一个同伙没有出手，他警惕地观察黑暗里的突发状况。
一分钟还未过去，没等方时迹开口，黑暗里响起难以忍耐的女孩呜咽声。
“放开他！”
随即灯被点亮了。
刺眼的光亮照射刺激眼瞳，方时迹紧忙闭了闭眼缓解不适，手劲一点没松。
房间正好三个人，一个掐着别人脖子的方时迹，一个浑身缠线没来得及松绑的女孩，还有个快力竭的男孩。
“求求你！放开他！”
女孩脸上早已有泪痕，此时悲痛着又流下了新的泪水。
方时迹转头一看，赶紧松手。自己的力气比预想的大很多，男孩已然血涌上头，整颗年轻的脑袋爆满青紫。
他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女孩，她的视线仿佛无法聚焦，只能粗略对准他们的方向。
方时迹不禁低头看看刚放下的手掌，他只是想制敌让其难以呼吸，结果没有控制好原身的力量，差点徒手捏爆那脆弱的咽喉。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方时迹的脊骨中爬出来。
〈如果刚刚没有人叫停呢？〉
方时迹看着从身旁跌落在地艰难喘息的男孩，脑袋里的神经酥麻颤抖。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眼里投影着对面看上去未满20的年轻男孩，整具身体除了心脏以外都麻木到陌生。
〈这也是原身习惯做的吗？〉
恍惚中，方时迹的余光扫见堪堪调整好呼吸的男孩抬头看着他的身后，眼底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嘭！”
方时迹被人打倒在地，侧头只看见向他挥拳的人的下巴，紧接着他倒地时手背划过了那人的徽章。
晕过去前充斥的耳鸣声夹杂着两个孩子的欢呼声，稚嫩而坚定。
“队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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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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