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几十亿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或者到来。
有人说，天天擦肩而过的邻居，你天天点头微笑礼貌打招呼的人，如果有一天不再出现，你，会不会记得？
大概，你只会想到，已经离开了吧？或者搬家？或者去了某个地方？
*****
海城一中，是海城最好的中学，有初中，也有高中。
海城是广省的三线城市之一，不算多热闹，但也不会多贫瘠，通往海城一中的路上还有生意非常好的早餐店，有豆浆油条，也有粉汤面汤之类的，还有海城特有的蒸粉肠，门前最多的就是穿着海城特有的蓝白校服的学生了。
叶白欣拉着叶白榆这会儿就在一家蒸粉肠门前。
“欣欣，和白白来买粉肠啊，要等好久呢，来，我这份粉肠先给你。”有同样叶家村出来的男孩笑呵呵的说着，就要把自己的粉肠递给叶白欣。
但叶白欣摆手拒绝，“不用，阿空，你自己吃。我们等等，反正现在还早，也不会迟到。”叶白欣说着，拉过叶白榆朝前走了几步。
叶白空笑了一下，又看向叶白榆，抬手想拍叶白榆的肩膀，但被叶白欣瞪眼拦住，“干嘛呀，说过好多次，白白不喜欢别人靠近他。”
叶白空无奈的挠头，“好，我知道了。”他就是想和白白说话，如果能够捏捏白白的脸就更好了。
叶白空说完，就想转身离开，但安安静静的叶白榆忽然伸手拉住叶白空。
叶白空意外的看向叶白榆，叶白榆腼腆笑着，塞给叶白空一只纸鹤。
叶白空接过，笑道，比划了一下，“送我的嘛？好的，谢谢白白。”叶白空小心的将纸鹤放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挥挥手就走了。
飘在叶白榆身侧的叉叉很惊奇的说着，“大大，你的纸鹤真厉害！他一拿着纸鹤，他周围的那些污秽之气就少了很多哎。”
叶白榆看着叶白空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翘。
*****
十六岁的叶白榆就是海城一中的高一生，可惜却是在高一14班。如果说高一1班是被誉为一脚踏进重点大学的班级。那么高一14班就是提前预定的大专或者说职校？
对先天失聪失语的叶白榆来说，吵吵闹闹的高一14班其实挺好的。
终于来学校上学的叶白榆坐在最后一排，慢吞吞的摊开纸张，用钢笔随意的写着字，飘在叶白榆身后的叉叉眉头拧得死死的，看着吵吵闹闹的教室，这些学生……居然都当做没有看到大大，大大进来了，还想偷偷的伸脚绊倒大大！可恶啊！
叉叉身上阴气腾腾腾的直冒，但很快，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萎缩在一旁，可怜兮兮的看着淡定的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就戳破他的阴气的叶大大。
“大大，对不起。”叉叉委屈的道歉。
叶白榆慢悠悠的从书包里摸出水壶，打开，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看都不看缩在他身边的叉叉。
虽然只剩下一魂一魄，但是刚刚叉叉冒出来的阴气却是意外的凝固和浓厚。嗯，有意思。
“大大……他们那样对你，你都不生气的嘛？”叉叉安静的萎缩一旁后，又忍不住开口，这阵子他已经摸明白了，大大失聪失语那是对人世间的人，但对他们这些鬼怪，只要大大愿意，大大是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的，就是说不了话，说不了话也没有关系，大大随手那个纸折个纸鹤或者纸人就可以了。
以形代音，没几个人会的道法，直播里的老鬼们是这么说的。
这么厉害的大大，在叶家村，大家都护着宠着，可是好奇怪，一走出来，特别是来到学校，他们好像是特别嫌弃和讨厌叶大大一样？
叶白榆继续写字，不理会身侧的叉叉，叉叉只好安静的缩在一旁，今天是上学的日子，而且叶大大昨晚说了，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开直播，叶大大还说，无聊的话，就走吧。
但是，叉叉是不会离开叶大大的。
缩成一团的叉叉，就像一团蘑菇云，趴在叶白榆的身侧，看着叶白榆安静的一个人写字，看书，喝水，动作慢吞吞的，但是很悠然闲适，侧脸明明就很好看啊，叉叉呆呆的看着叶白榆，看得目不转睛，看得入神，甚至有些痴迷。
叶大大真好看~
忽然，碰！什么东西从高处重重摔下来的声音，紧跟着便是尖叫和咆哮声。叉叉瞥了一眼，又转过头继续盯着叶白榆。
叶白榆依然写着字，直到有人撞到了他的桌子，他才抬头看去，教室窗边，一堆人挤在那里看着。
“大大……有人跳楼了。”叉叉见状，小声的说着。
叶白榆怔了怔，随即皱起眉头，慢慢的站了起来，刚想走过去，忽然叉叉轻轻的扯住了叶白榆，“大大，老师来了。”
叶白榆转头看去，讲台上已经有老师在严厉的让他们坐下，不许走动了。
叶白榆便坐下，叉叉瞅了瞅叶白榆皱眉的样子，小声开口，“大大，我去看看？”
叶白榆想了想，慢慢摇头，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不要去，有些古怪的气息。
叉叉点头，继续缩成蘑菇云，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直的盯着叶白榆。
*****
在高一14班里，一般来说没有人会主动过来跟叶白榆聊天，一个失聪失语的人，聊天还得写字的人，一开始会有些趣味，但久了，大部分人都会厌烦，甚至于还会产生不可控制的恶意，但因为叶家村出来的孩子在这个学校占得比例很大，有叶家的人护着，想要整弄叶白榆的，大部分都不会成功。
即便成功了一两次，也会被叶家出来的，找个机会给报复回去，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叶白榆那个聋子，那个哑巴，那个小胖子有人护着，是不可以随便捉弄的人。
叶白榆不可以随便捉弄，那么就去捉弄其他人好了。
于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自然难免的就会看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现在，叶白榆站在楼梯转角处，皱眉看着下头几个男生在企图脱那瘦小男生的衣服。拿瘦小男生似乎被欺负惯，只是死死的拽着裤子，缩成一团，颤抖着，却不喊也不叫。
叉叉飘在叶白榆的身侧，小小声问着，“大大，我去？”
叶白榆看了看叉叉，摇头，摸出手机，按了第一个号码，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下去。
叉叉楞了愣，随即飘在了叶白榆的身侧。
这时候，大摇大摆的叶白榆已经拿出手机，调开拍摄模式对准那几个男生了。
男生甲怒视，“滚！叶白榆！你敢拍，我揍死你！”
男生乙赶紧拦住男生甲，“别！叶白榆不可以搞！这人古怪得很！走走走……我们走！”
男生丙瞪了叶白榆一眼，哼了哼，也转身赶紧跟着甲和乙跑了。
叉叉有些茫然，哎，这么简单？
叶白榆收起手机，转身看着瑟缩一旁的瘦小男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摸出纸鹤放在了瘦小男生跟前，就转身慢步走了。
叉叉忙跟了上去，“大大，等等我。”
那瘦小的男生依然瑟缩着，但手却颤抖着伸向了那纸鹤，然后仿佛找到救命符一样死死的攥着纸鹤。
叉叉飘在叶白榆的身侧，一走出教学楼，就哎的一声惊奇的叫了起来，“哇！好重的晦气啊。怎么回事啊。”
叉叉一边说着，摸出手机，开始直播：“家人们！你们有见过这么浓重的晦气吗？”
直播里一片吵闹：
【我靠！你这叉叉，你终于开直播了吗？】
【看什么晦气！那东西天天在黄泉见！啊啊啊啊我要看美貌如花的叶大大啦！你这笨叉叉！】
【唔……这晦气，这是不太对劲啊。】
【的确不太对劲。不太像是我们黄泉的东西。】
【好像夹杂着浓重的怨气？】
【不止如此，这个晦气里头除了怨气，好像还有咒怨的气息。啧！有意思！】
……
叉叉看向叶大大，叶大大站在教学楼门口，却是盯着左侧前方，那地方好像是楼上跳楼的人砸的地方？
“大大？”叉叉小声开口，“我去看看？”
叶白榆摇头，看了一会儿，才继续抬脚往前走去。
然后在校门口的时候，叶白榆顿了一下脚步，校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低着头的矮个子的瘦弱的男生。
叉叉挠头，“哎呀，这是今天跳楼的那个吗？”
这魂体忒凝固了。一看就是怨气重的鬼鬼！
叶白榆只是顿了一下脚步，就继续朝前走去，步伐依然慢悠悠的。
叉叉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大大看都不看那鬼鬼！嗯，我看晚上没啥好直播的！”
手机直播里：
【不管有没有什么好戏，不，许，关，直，播！！！】
【看鬼鬼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要看叶大大！你这笨锤子！】
【就是！不许关！关了我就去77公寓砸你的房子啊啊！】
【砸房子 1】
……
叉叉只好继续举着手机飘在了叶白榆的身侧，左飘飘右飘飘的。
海城的街头巷尾很干净，这个点正是放学的时间，骑着单车回家的，打打闹闹回家的，车站等着公车的，穿着各式校服的学生们青春阳光，非常活泼，一路上当然也收获了不少羡慕的慈爱的感慨的视线。
有青春活泼的，当然也有沉默垂头的，好像是角落里的蘑菇，散发着萎靡的低落的气息。
叉叉看着缩在公交车站角落抱着书包低垂着头的女生，她似乎在发抖，又似乎没有，而四周的人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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