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秋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从檐角如珠落在石板上。下人们将灯放在了半开窗下，昏黄灯光从屋内透出来。
司舟浅的断楚又幻化了出来，他拿着块帕子擦拭着剑身，一下一下，心境如水。
皎皎辉月隐没在云间，树影婆娑，有人踏着水声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来到院落推开了他的房门。
司舟浅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眼看他，在对上殷岁犹视线的那一刻手中断楚化作白芒消失。
殷岁犹之前就见过了他手中这把剑了，但当时没看仔细，今日一瞧才发现这剑竟是无形的。
他不通那些修仙的事情，扬了扬下巴问：“你这剑为什么是这样的？”
“修炼到一定境地，本命武器便融入自身，随心召唤。”
殷岁犹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大概是徐知先前说想修仙的时候给他提过但给忘记了。
不过这样听起来，修仙倒的确很有趣的样子。
“你之前说你是我师父，我信了。”
虽然冲动来了这里，但殷岁犹还是没有后悔，只是不再坚持对方认错了人，自己反倒在承认这点含糊着，他顿了顿：“所以，要我现在给你补个拜师礼吗？”
“不必。”
当初早已磕过头，没必要再来一次。司舟浅又没像他一样失忆。
“那我现在该干什么，师尊？”
这个称呼在嘴里嚼了嚼，殷岁犹觉得万分古怪，好像一时之间多了个师尊，从此踏上了不一样的路，而这条路也……更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他越是想，越觉得有一种奇特的味道。
“天色已晚，睡吧。”
司舟浅却是与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同，听自己认下他这个师父后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微顿：“你不是我师尊吗？不给我说说如何修炼？”
似乎听见一声叹息，又好像错觉，下一瞬，一个袋子扔了过来，殷岁犹认得这东西，是那些修仙人口中的储物袋，他见过这东西。
他好奇打开，便看见里面一堆东西，吃穿功法都有，还有一把剑。
他拿出来拔剑，铮的一声：“倒是把好剑。”
虽然比不上他家府库里那些，但许是出自修士手中的，殷岁犹更喜欢它。
“那就谢了，师尊。”
殷岁犹扬手，又撑着伞离开。
雨一下便下了两日，阴云一直汇聚灵抚头顶不散去。
到了徐知约好的那天，殷岁犹却兴致缺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赴约，到了府门时莫名想起这两天都没去看他那个便宜师尊了。
说来这些天他也对照着司舟浅给他的功法引气入体，只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引不了。
“少爷？”
给他撑着伞的小厮看他忽然停住，不解出声。
“这两天，那个人怎么样了？”
“哪个？”小厮迷糊。
“我那个师尊。”
小厮这才明了：“那位仙人这两日似乎有事忙，下面的也说尝尝见不到他呢。”
有事忙？
殷岁犹不知道他说的忙事是什么，只能大概猜着是像那天那样除妖？
但为什么不带他？不是说自己是他徒弟，难不成他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少爷？”
小厮被他忽然变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没什么。”
殷岁犹被这莫名来的心思弄得烦躁，随手撩开帘子进了马车。
“走吧。”
微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小厮暗自奇怪，但还是跟着上来驾马。
“驾！”
马车冲进秋雨朦胧的街道，溅起坑里的水。
今日雨蒙蒙，少有人出门，偶尔才看见有人顶着斗笠或打着伞匆匆行走，但马车仍然多。
路边的摊子也都收了起来，只等雨势小了再摆出来。
一路驶到春风楼下才停下，早已等候在门前的下人忙踩着水花上前：“殷小公子，您可来了！公子们已在楼上等着您了！”
小厮也举起伞到帘前，殷岁犹出来后能稳稳将雨挡下。
“少爷小心些，这雨天容易打滑……”
殷岁犹不在意摆摆手：“知道了。”
他直接跳下了车，小厮高高举着伞在他头顶上，到了檐下才收起湿漉漉的伞放在墙角。
殷岁犹登上二楼，徐知的小厮在前面带路，将他引到了一间包间，侧身：“殷小公子，就是这了。”
殷岁犹随意点点头。
掀开帘子进去，里面果然如徐知的那个小厮从所说的人齐了，而他是最后到的那一个。
只是……
这群人里，唯独多出来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他坐在徐知身边，青袍佩剑，身姿风流，与徐知相谈甚欢。
他微微眯起眼，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青年微微颔首，似乎确认了什么，朝他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小知提到的殷小公子吧？”
小知？
殷岁犹嗤笑，不在乎般的懒散“昂”了一声，然后推了推徐知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人，示意他让出位置。
和徐知玩到一起的公子同窗都有，而他们也自然都知道殷岁犹对他的心意，也不用他多说，忙起身让出位置。
徐知早就知道他这性子，但还是略微不满，拧紧眉头：“殷小公子……”
他还以为上次一起去拍卖会重新认识了一番殷岁犹，但现在对方的举动又让他感到头疼了。
青年打断了徐知：“我叫李闲云。”
殷岁犹没理他。
他只笑：“殷公子果然如传言中一样霸道。”
殷岁犹平日里在灵抚能有什么好名声，不过都是说他追着徐知跑，整天痴心妄想。
言下之意不用说明，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了他想说的。
果然不是个善茬。
殷岁犹：“我也没听过你，最近才和徐知认识吧？”
李闲云顿了顿：“确实如此。”
殷岁犹笑了，李闲云却慢悠悠接着说：“这几日得徐公子照顾，实在多谢徐公子。”
他说着也拱手，徐知受宠若惊扶着他的手：“不必了，早与你说了，不用这样客气。”
李闲云笑，却是抓着他的手不放，目光灼灼，直看得徐知不自在，他有些脸红的移开了眼。
其他人纷纷面面相觑，这说是才认识了几日，谁信啊？
再看殷岁犹，脸色也有些微妙难看，但倒是没像预料中一样掀桌闹起来，让他们松了口气。
殷岁犹看着他们，心中空落落的痛，但又不像是自己的痛，他忽然感觉到一种违和的感觉，这种痛就好像谁硬塞给他的一样。
甚至有一瞬的错觉，其实他根本不喜欢徐知，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全是他自以为的世界。
但下一秒又被心里那道声音推翻。
——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如果这里是假的，他又是谁？
“还好吗？”
有人悄悄问他，但没得到回答，只能讪讪退回去。
这通不真实一直到晚上，在春风楼喝了一天的酒玩闹，徐知和他那个好友李闲云也一直玩得很开心，还说他也是个修仙的，鼓励殷岁犹和他一起学修仙。
殷岁犹听一句忘一句，没太在意。
夜暮初上，春风楼披上清冷月芒，雨也停了。
殷岁犹忽然发觉外面安静了下来。
他生性敏感，直接推开了窗，就发现外面的街道没有一个人，空中有隐隐黑气流窜，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那股黑气便顺着他的手腕爬，他顿时感觉心神剧痛。
下一瞬，一道剑光铺面而来，带着清香，却不是冲着他，因为他心不痛了，而那道光只没入他心口，一阵温暖的感觉，驱散了那黑气。
“不要命了？”
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司舟浅的身影，他嗓音冷冷在头顶。
殷岁犹理亏，他也不知道先前为什么鬼迷心窍想抓那黑气，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坏东西。
“想起来了吗？”司舟浅问。
殷岁犹一怔：“想起来什么？”
“这里是书妖的世界。”
司舟浅望着窗外繁华光景，但却渐渐扭曲。
这些天他摸着发现，城里所有人都是灵抚城中人的神魂，他们清醒个几日便要入梦陪书妖演出一个话本剧情，而现在，他们也在其中。
殷岁犹听得模模糊糊，但直觉这就是真实，是他这些日子来唯一感到的真实。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师尊，我们现在该如何？”
“我已找到了书妖所在的位置，破阵便是。”
司舟浅直接了当，他不管这些黑气，这些本就是书妖剧情的一部分，只要找到书妖这城里的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殷岁犹回头看了眼，徐知他们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而这里是话本中。
所以他根本不喜欢什么徐知。
他晃神闭了闭眼，难怪如此古怪。
“等着我。”
看他这幅模样，司舟浅就知道他没问题了，直接运剑越上春风楼顶，剑尖直对皎月。
咔嚓一声，再是几声，假象破裂，刺眼阳光洒在殷岁犹眼底，他眼中尽是白衣人持剑璇身，一剑刺中那只粉色书妖本体的模样。
真月。
秋叶落了洋洋洒洒落了他满身，这一瞬间，记忆回归。
但他仍怔神。
记忆回归，满心杂乱，在这些虚虚实实的记忆中，他唯独在司舟浅这里感受到了真实，将他带回现实。
第一卷，完。
接下来是谈恋爱……终于可以谈恋爱了
回看前面写得好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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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我信你是我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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