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夙慢悠悠走回来,调笑道:“哎呀,二哥抢我的红雾是做什么?噢,看看这姻缘结,我们家二哥头回编的,第一次就能编成这样真是不容易呀,我现在还留着纪念舍不得丢呢。”
我头疼道:“你什么时候系上的?”
他笑眯眯答道:“昨夜呀,这不要下凡了吗?我想着红线编的结能辟邪,何况还是你亲手编的,以邪克邪,效果定然拔群。”
我头更疼了,作势要拆:“不行,这个太丑,给你换成新的。”
以夙一个弹指,红雾顿时碎成光晕,道:“丑点好,我就是喜欢丑的,丑的都各有特色,不像好看的,都一个模样。”
看我脸色不佳,他又变出月白玄阴扇递给我,嘿然道:“不过我也不能辜负二哥一片心意嘛,当作扇坠也是一样的。”
虽然狡猾,但也并无不可。
单是一枚结太过单调,我扯下腰间的白玉,与姻缘结一同系在扇子上,拨拉了两下,很是满意,又朝他抬抬手,示意他自己过来拿。
以夙笑了笑,乖乖过来,抓住扇子一端,我故意不松手,他抽了两下没抽走,连眼皮都没来得及抬,就被我扯了过来,差点撞个满怀。
咫尺之间,我凝望他片刻,缓缓吐出一句:“你说,若是我到时对你生出了情,可以亲你吗?”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问,只是问得很真,而以夙睫毛微微颤动,大概是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语塞片刻,僵着脸色骂道:“……你可真够无赖的。”
别说,还挺受用。
在近处望他幽水般的眸,碧绿当中竟有几分失神,以夙抽走扇子,没舍得敲我一记,指间转了几个来回,扇子化作一团光消失。
他转身欲回,我在他身后问道:“灵君还未回答我,若我真有了什么歹念,你可应允?”
以夙回过头,恢复往日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拖着字眼儿道:“不行~”
我道:“怎的不行?”
他扭过头去,咕哝一句就是不行,我静静看着他,他忽然有些严肃,开口道:“夕丫头,我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答:“舅甥。”
以夙道:“不错。”
又不紧不慢道:“再往大点说,我还算是你的上司,你这个连虚衔都没有的小小仙君,怎么配得上我这个高贵的上神嘛~”
七分滑头,三分欠揍,但十分有理,我也很赞同,以夙收起笑容,淡淡道:“而且,要靠牵线才有的东西,也算不得什么情,不过妄念罢了。”
说罢,又撂下一句本座害冷便先回了,先行挎着篮子离开。
我思考着以夙的话,伸出小指瞅了瞅,这时有道人影从姻缘树后走出,用熟悉的声音调侃道:“还没下凡,就和灵君在玉帝眼皮子底下打得如此火热,仙君当真直率,不怕罪加一等吗?”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发现。
我拱手行礼,解释道:“仙使多虑了,小仙虽一张板正的脸,也会偶尔插科打诨,方才不过逗逗灵君罢了,届时还望仙使多多帮衬。”
弥师瞧着我,傲然的狐狸眼眯了眯,在夕霞的映照下徒增几分玩味,道:“仙君难为在下了,谁看不出仙君一颗心都在灵君身上,在下又如何牵得动?”
论姿色他绝不输以夙,若我凡念未封,还不就是冲我勾勾手指头的事,这人怎么没点自知之明呢?
我很想苦笑,却只能老老实实回道:“我凡念几乎尽封,心比之枯槁不如,仙使可不好开小仙的玩笑。”
本仙君向来仙元不稳,又是魔头出身,本就容易动那思凡的念头,在他这样的人面前,那点可有可无的可怜仙元更是如同烂泥土块,单是看我一眼,都能动摇得渣都不剩。
……咳,不过说到底也就是痴心妄想而已,我还不想被他一剑穿心捅成筛子。
弥师倒来了兴致,饶有趣味道:“哦?我倒是听说,只要牵上红线,管你是槁木还是枯水,终会爱得如痴如醉,若癫若狂,不知此番在下是否有幸能亲眼见识见识。”
我厚着脸皮,一本正经道:“说句冒犯的话,若小仙真有可动的凡念,像仙使这般冠绝于世的卓越风姿,在小仙心里也好比巫山之云沧海之水,是看一眼便忘不掉的人。”
也不知我冷着这张脸说出这番话,他能信几分,但确实是我的心里话,反正我本魔头,怎么说都不过分,脸不红心不跳。
然而弥师看我的眼神却几分嘲弄,挑着嘴角道:“仙君自要下凡历情劫后,说话倒是愈发破罐破摔不加遮掩了。”
等等,不会是觉得我在调戏他吧?
我心里大喊天地良心,赶紧补一句道:“小仙玩笑而已,解开红线一事,还请仙使不吝相助。”
此话一出,弥师扬起眉道:“原来仙君绕了个圈子,还是在给我挖坑,安心,既是前去助你渡劫,能帮的一定帮。”
我道了谢,许诺事成之后一定会报答他,他却微微一笑:“仙君言重了,能像现在这样偶尔与仙君说说话,便再好不过了。且不论同僚互助本是应该,此事也算因我而起,是仙君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罢了。”
话虽如此,他和我就像猫和耗子,耗子若没了,猫没得捉弄,岂不无趣。我腹诽,嘴上还是应了,再次道谢。
明天就是下凡的日子,我问他此时到来所为何事,他叹了口气道:“明日我需替家师前去布施,不能随仙君灵君一同下凡了,想着今日还能得闲,便来告知一声,到时凡间再会吧。”
弥师郑重地致歉,我赶紧装作惶恐模样,和他你来我往地客套几句,在金乌西沉之时,他终于告辞离去。
翌日,到了下凡的时辰,倾风与墨念一同来南天门送行,前者要交代仙务,理应来送,后者非得凑这个热闹,说是替檀桑和左衿来的。
南天门外,墨念的心情格外好:“哎呀,你难得吃一回瘪,这我不得来送送你吗?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以夙哼出一声冷笑,道:“你东曜元君能有那么好心?”
墨念道:“你瞧瞧,还不信我。”
墨念封号东曜元君,是个集豪放爽朗于一身的武神,和阴沉的玄玉真君不同,我每回见他都金光熠熠神采飞扬的,而且他人缘也好,天庭仙境广交诸朋,胜友八方,几乎没人不愿和他做朋友,就连我这个邪恶种子都和他好得像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说来,墨念和以夙一样生来便是仙胎,脾气好长得俊不说,还没有上神的架子,以夙虽然嘴上爱损他,但往日几乎形影不离,惯爱价一道厮混,倾风说他们有福只能独享,有难可以同当,平日里不糟践对方就不舒服,只有患难时才见真情。
然而,今日不知怎的,如此值得挥洒真情的日子,我这娘舅从早上就是一张臭脸。
墨念眨眨眼道:“还生我气呐?得了别气啦,再给你气出什么毛病来,怪我怪我,这次都是我不好,嘴上也没个把门的,那天说了多余的话了。”
以夙的脸更臭了,不愿意搭理他,我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倾风微不可察地笑了,本想开口,却被以夙堵住了话头:“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二哥不必在意。”
贵为上神没想到还是个小心眼儿。
我有点想笑,墨念赶紧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唉,阿夕妹子,都是哥哥我不好,哥哥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可别把你娘舅气坏喽。”
倾风在一旁笑得满面春风,道:“你管阿夕叫妹妹,倒让华天灵君占了你我便宜,这下他总该高兴了吧?”
墨念边叹气边拍了拍我的肩,以夙疾步上前,一扇子打在他手背上,道:“以为我稀罕这便宜啊?别对我二哥动手动脚的,我二哥的仙泽你可承受不起。”
我颇为无奈,只能看他俩斗嘴,紧接着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倾风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心领神会,随他走到一边。
倾风悄声道:“这两日满城风雨的,想必你也听说了,墨念那日请灵君吃茶,府上还请了其他仙家,我也在其中,他当众提了一嘴预知梦的事,有几位都说梦到了你,灵君便不高兴了。”
这沸沸扬扬的,梦到和魔头恩爱缠绵,论哪个做神仙的都会觉得晦气,以夙为这生气,还挺护犊子。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星君可知众仙家为何会做这种梦吗?”
倾风摇摇头道:“神仙本就少梦,缘由不知,也并不在司命府管辖之内,不过我和墨念都没有梦到过你,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我道:“还是多谢星君告知。”
倾风眼眸一垂,耐人寻味地笑道:“客气什么,方才灵君遮遮掩掩的,他越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小秘密,我反而越想说出去呢。他这个做长辈的,越发没个长辈的样子了,你可别由着他,平白吃了亏。”
我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隔着衣服摸了摸暗兜里的东西,回道:“无碍,这样挺好的,没有吃亏。”
倾风别有深意地望着我,微微笑道:“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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