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北静安堡。
焦静水坐在堡中最高的古塔上,猎猎的北境之风狂乱地卷过她纯白色的衣角与墨色长发,使黑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近似于魔魅的美丽。
她艳丽锋利的眉眼冷淡无比,手中抱刀,低头缓缓擦拭刀身上的雪。
良久。
吱呀吱呀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富家大小姐打扮的女子走上木制的楼梯,手中拎着一壶酒,脸上是明显的担忧之色。
焦静水感官何等敏锐,自然早早就听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动作,任对方也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把手上那壶酒轻轻放到两人中间。
“不尝尝吗?我从江南带回来的好酒呢。”那女子陪着焦静水安静地坐了会儿,开口询问。
焦静水摇摇头。
那女子也不在意,见状便拿起酒壶,拔掉塞子,把那散发着醇厚酒香的陈酿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女子双手往后一撑,是一个相当豪放的姿势,面颊虽然被酒气熏得泛红,眼神却仍然清明锐利:
“喂,我说,你不会还在想着我给你儿子写的信吧?我可没有半句虚言。要我说,你要心里还是不舒服,干脆提刀杀到那破烂医圣谷,把那对狗男男的人头取下来好了。”
焦静水没有回答,只是收起擦刀的布,飞身下塔了。
白色衣角蹁跹,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那女子笑了几声,干脆整个躺在塔顶之上,一手枕颈,鲜红的唇嘟囔着什么,也被呼啸的风雪掩盖了。
另一边。
焦文思那天跑回去之后,把温湖和自己的冲突一字一句地告诉了虞啸。他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便下意思寻求虞襄的建议。
虞襄彼时正在练功,倒也没有嫌他扰人,只是与他坐在小院中的石桌旁,低声细细安慰了他几句。
在虞襄看来,不管温湖表现得多么可怜,这就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既然当初就决定了要插入焦文思的父母之间,那么后果如何,也就必须自己咽下去。
他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可以倾注到一个陌生人身上。
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此时纠纠结结的焦文思可爱极了。
文思就是这样的,他一边耐心开导心有郁结的小咸鱼,一边在心里强忍着兴奋和喜爱想。
他就是这么呆呆地、笨笨的,看起来和焦静水一样有着一张冷艳清绝的脸,性格应该冷漠无情,实际上却跟个糯米团子一样,软乎乎的,一捏就会渗出来满满的蜂蜜、牛奶和清晨花蜜,总之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系统看看新到手的被萌指数,打算再攒一攒就给宿主买个拓宽灵脉的buff,让宿主正式迈入修炼一途。
总之,在虞襄的软声安慰下,焦文思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决定先和自己的父亲修复一下关系,这样也方便探查谷中的情况。
为了避免遇到温湖的尴尬,他特地找了一个温湖去议事堂办事的时候,看望因为身体还未恢复只能在家中静养的温竹。
路上,他灵敏的感知让他听到了谷中弟子的窃窃私语。
“所以,温松前辈真的就是那个……?”
“怎会有假!据说他死的时候魔功外泄!”
“不仅呢!谷主和大师兄他们还找到了他私通魔族的证据!”
“啊,看不出来啊……”
一路上,类似的言论数不胜数。
他们倒也不是故意不避讳焦文思,只是焦文思五感通达,如今又被温竹疏通了灵脉,虽然还没正式开始修炼,但有了循环在体内的灵力辅助,感知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轻松听清了周围弟子们的低声交流。
焦文思握拳,隐忍地埋头往前走。
三师叔从小便经常来找他玩耍,他相信三师叔的人品,但却不能强迫这些弟子们也跟他一样。再者弟子们只会庆幸于凶手落网,自己的处境安全了,恐怕就算他空口白牙喊一声凶手还在潜伏着,他们也不愿意相信。
不过,倒是有一条信息。
他们说,谷主和父亲找到了温松私通魔族的证据,这个倒是可以问问父亲。
到了温竹的住处,他推门进去。
温竹坐在院中读书。
他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些,不像前两次瞧着那么虚弱憔悴了,苍白的脸颊上也带上了浅浅的红晕,背挺得笔直,坐姿轻松随意又符合世家公子的每一条规范,看着温和优雅。
见到焦文思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医书,高高兴兴地瞧着他。
焦文思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挪到温竹面前,见了礼,才在温竹身边坐下。
焦静水性格冷硬高傲,却也疏狂不羁,自己一向不讲究这些礼仪规矩,连带着焦文思也不怎么学这些。此时他只能尽量回忆很小的时候礼仪老师可怜的那一点点教导,努力坐得板正合礼。
温竹噗嗤一声笑了。
他的容貌实在好看,这么一笑,如清泉击玉石,说一句色如春晓之花也不过分。
他拍拍焦文思僵硬的背部,茶色的温柔眼睛里全是喜爱:“没事的,文思。我知道你不习惯这些,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露出点隐藏得很好的惆怅怀念之色。
焦文思不好意思地抠抠石桌面上的纹路。
两人坐了会儿,温竹温和善谈,说的都是一些有趣的话题,旁征博引,讲了许多自己行医时的好笑事情,措辞诙谐简单,让焦文思听得津津有味。
与他待在一起,气氛让人非常舒服,时间在这个过程中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日头便斜斜落下了。
看着天光将暗,焦文思才反应过来自己来的目的是多和温竹接触。他眼睛瞥了瞥,看到温竹手中的医书,便灵机一动,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父亲,听您这么一说,医术比我想象得有趣多了,我能否跟您学一些入门的医术呀?”
温竹似乎有点惊讶。
因为与焦静水相似的眉眼和如出一辙的冷淡神情,他一直觉得焦文思和焦静水性情更像些。焦静水那性格,最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只喜欢手中的刀,只爱追求武道巅峰……
“父亲?”
焦文思带着疑惑的询问让温竹猛地回过了神。
他带着歉意,朝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笑了笑,便应了下来。
医圣谷的医术修为关键在于配套的心法,如果没有这种独特的修炼方法,这些医术知识也不过就是精妙些的凡间医术罢了,也没什么可藏私的。
两人约好每日未时一刻见面授课,到申时一刻为止。
约好了具体时间,焦文思高高兴兴地打算告辞了。
他蹦蹦跳跳到了门口,一拉院门,立刻被吓地往后跳了一大步,跟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咪似的。
门外是低着头的温湖。
黄昏渐暗的天光下,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格外狰狞。
但焦文思站定了仔细一看,对方的脸上又是带着温和笑容的了,看起来刚刚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温竹被焦文思吓了一跳,急急上前试图伸手扶住他,生怕他跌了碰了哪里。
还未碰到焦文思的衣角,温竹瞥到了门口轮椅上的温湖。
他一愣,讪讪地收回想去扶焦文思的手,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你怎么来了?”
温湖脸色不变,像是完全没看出温竹脸上隐隐的排斥一般,推着轮椅上前,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四周:“没什么,只是我资历不足,谷中有些事情不好管,只能来向你请教。”
温竹脸色纠结起来。
他也知道天色晚了,留温湖在自己这里不大好,更别说自己唯一的孩子还在呢,可谷中事务也不是可以随意拖延的……
焦文思都不忍心自己这位父亲再纠结了,当下便干脆利落地说了告辞,转身走了。
第二天吃了午饭,他兴冲冲地去找父亲。
出乎意料,门牢牢地锁着。
日头挺毒,焦文思站了一会儿,头上便微微渗出汗水,衣服也有些粘腻地沾在身上。
他忍不住更用力地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人应声。
以为温竹在午睡,他也不敢再吵,想着温竹身体不好,多休息也好,便乖乖找了门外一处树荫,蹲坐着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
焦文思的心情从一开始的高兴期待,渐渐变成了难以言说的委屈烦闷。
系统看不过去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咸鱼这么难受,花了点被萌指数给他兑换了个小风扇塞到手里,叫他对着脸吹一吹。
勉勉强强地打起精神谢谢系统,他继续在系统满怀担心的目光中蔫巴下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黄昏的晚风吹来,久到焦文思从一开始的生气愤怒到了委屈巴巴到了难受想哭到了内心空荡荡的,一个小弟子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他四处搜寻了一下,找到了蹲在角落里发霉的焦文思,赶紧上前禀告:
“抱歉抱歉,焦少爷,温湖前辈突发旧疾,身体不适,温竹前辈去照顾他了。因为情况危急,竟没空给您留下个口信,现在好不容易等温湖前辈情况稳定了,便派我来知会您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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