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文思瞪大了眼睛。
怀里原本软趴趴卧着的虞襄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手上紧紧攥住焦文思的袖袍。见焦文思没有回音,黑眼睛于是微微眯起,隐约带上了一丝金红色的灼目色彩。
不知是不是错觉,牢笼上燃烧的黑色魔气滞涩了一瞬间。
不详的金红色丝丝缕缕地在瞳仁里弥漫开来。
这个奇特囚笼的运转本质不过是以强制弱,并不算难解。
高浓度的特殊魔气会克制与之相对的灵力的运转,同时压制领域中一般魔气的流动。
就好比按照自然规律,正在激烈喷发的火山群边上,不可能出现任何冰雪。同时,极高的环境温度也会让进一步升温变得比平时更困难。
但这并非绝对。
只要笼中人的修为远远高于施术者,完全可以打破这规则,硬生生闯出去。
只要虞襄彻底恢复原本的记忆与实力,这完全不是问题。
金红色本该象征着温暖明亮,此时却分外邪肆,竟有种冷兵器一般的铁血与残酷。
焦文思虽然心神凝注在那道骤然出现的、熟悉的男声上,但还是第一时间关注到了怀中小屁孩略微失控的情绪。
他毫不留情地敲了这家伙一个脑瓜崩,等对方那一双凌厉的眼睛又变得湿漉漉软绵绵了,这才安抚般地用指尖挠了挠他的发顶,白皙微凉的手指穿行在黑色发丝中,示意他安静下来。
两人都没有开口。
毕竟,周围的魔族普遍拥有野兽一般敏锐的听力,他二人如今又被困在这个诡异的装置中,施展不开灵力术法,与身体强健些的凡人无异。
焦文思也并不确定这位云德君此时到底隐匿在哪儿,只得尝试着对向东面的空地,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不远处的两个监守魔族探头探脑地瞧了瞧,只觉得这位冷美人是适应习惯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这才暗戳戳地想观察一番周围的情况,这动作在他们眼里可爱俏皮得要命,倒是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
营帐后面仍旧空荡荡的。
焦文思这一番动作并没有得到回应,没有人凭空出现在那儿。
东英走之前,为了避免有什么不长眼的好色之徒暗地里调戏耍弄了这两个珍贵的战利品,把这金贵傲气的人族修士给气坏了,倒是好心地把周边魔族清空了一大半。
虽然还有几个在远处偷偷摸摸张望垂涎的,但碍于东英的手段,没有魔敢光明正大地走上前来。
这也方便了徐浩然的潜入。
“我会试着用灵力击碎这囚笼,你们趁机随我逃出。”
他继续传音指示。这回是一同告知了虞襄。
虞襄没有动弹,只是看向焦文思。
焦文思皱了皱眉,迟疑片刻。
这位云德君徐浩然的名号,他作为北静安堡的少堡主,却从没有听说过。
这可并不正常。
作为北静安堡的少堡主,从焦文思牙牙学语时,焦静水便有意无意地带他接触北境各城的上位者,开蒙后更是手把手地给他教导分析复杂的局势,教他平衡之术。可以说,焦文思从小就对北境各大势力分布耳熟目染、如数家珍。
更别说这拒北城乃是北境面向南地的关口,地势关键,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来南北两地修士关系紧张,拒北城更是重中之重。
这样的情况下,焦文思自然对这座城池了如指掌,现下怎地会冒出一位从未听说过名号的副城主?
若说是近来才推举上去的,也奇怪。
历来北境数得上名号的高阶修士他都认识,就算不大了解罢,好歹也说得上名字,可这徐浩然,他真是一点都没印象。
这是南边的人么?还是魔族的人?
如此思索一番,焦文思反倒迟疑了。
人族如今已经被魔族渗透成了筛子,盟友里面隐藏着心怀鬼胎的敌人,谁知道来人是不是另一个魔族的手下?来抢夺他俩、作为进献给那魔君的珍贵贡品?
他蹙眉垂首,对上了虞襄的眼睛。
虞襄仍旧卧在他怀中,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焦文思的神色变化。此时见焦文思低头看来,便顺势露出一种软绵绵的、乖顺的、甜腻的神色,整个人只疯狂表达一种急切的讯号:
焦文思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嘶。
焦文思咬牙。
他清晰明白地知道,若是自己现在拒绝了那个不明来历的救援者,怀里的虞襄也绝不会反对,只是默默去魔化。
想象一下这家伙委委屈屈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碎。
不管了。
焦文思点了头。
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很好,我马上动手!一旦笼子破开,便跟着我走!”
对方得到肯定的回应,加快语速。
下一秒,清风拂过。
最轻微的一抹风,是北境苦寒养育不出的那种江南春风,轻飘飘、醉醺醺地晃荡过去,甚至没能拨动游人的一缕发丝,却能留下色彩鲜妍的桃花春草无数。
它踮起步子,如同一位俏皮可爱的花女,隔着云端便将篮子里的勃勃生机播撒下去。
是温柔的、轻巧的,也是包容的、深厚的。
生机盎然的气息浮动起来,盈盈的淡绿色灵光亲切温柔地缠绕上了黑色囚笼,如同怀春的豆蔻少女亲昵地倚靠上情人健壮宽阔的胸膛。
看似毫无温柔而缺乏攻击性,却在瞬息之间便侵蚀了这黑色的牢笼。
焦文思瞪大眼睛:好熟悉的感觉。
这种温和柔韧的气息放在修真界里也不多见,他一定见过什么类似的!
被压制许久的灵力开始在经脉百骸中缓慢运转起来,缺少了原本的魔气隔离层,直直地撞上了外界浓郁的魔气,产生一种幻觉一般的、隐隐约约的刺痛。
但这反倒让人惊喜。
焦文思握了握拳,感受着熟悉的力量指尖回到每一根指尖,充盈的灵力涌动着,填充了干涸的躯体。
虞襄飞快起身。
“啊!”不远处的魔族很快反应过来,嘶哑地大叫一声,大嘴里吐露出怪异的、不成调的音节,表情紧张,似乎在召唤周围的同伴。
“快走!它们的精锐被我派人吸引走了,趁现在!”一道青绿色身影显现出来,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哐啷一下打开了虞襄与焦文思的囚笼大门。
两人飞快地跟上。
周围的魔族已经训练有素地开始围堵追击,奇形怪状的生物红着眼睛、甩着光秃秃的大脚板就冲了上来,简直气势惊人。
但他们追不上这三个灵活的人族。
他们的身形快到如同鬼魅,不断地在半空中改换方向,游鱼般滑不溜秋地一次次脱手,只留下一抹近乎不可见的残影。
虞襄虽然身法较次些,但他已然在牢笼中恢复了原本的一两层实力,旁的不好说,打打周围这些次等魔族是完全够用的了。
那些个魔族如同夜晚迷失方向的小小飞蛾,一个一个前仆后继地冲向虞襄,却等不及真正近身,便被其身边暴涨的金红色火焰吞噬,顷刻之间便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摊灰烬。
虞襄所过之地,蚂蝗般挤挤攘攘的魔族竟硬生生被烧出一条空径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真正强悍的那一批高等魔族都被徐浩然派出去的几个城中修士引走了。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拒北城,进入护城结界。
追击的魔族愤怒地咆哮嘶吼着,只能看着三个身影飞快消失在结界后,忿忿地无功而返。
营帐内,东英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他始终没有出手,只是笼着袖子,一张苍白秀气的脸埋在狐裘毛茸茸的领毛里,默默看着那三人硬闯了出去。
看到虞襄的凤凰火,甚至露出一点兴味的目光。
“东英……”一个外表高大健壮的男人迟疑着开口,“真的没问题吗?我是说,放走那两个贡品?”
“啊,自然。”东英眯了眯眼睛,慢吞吞地说。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愈发无害,如同一个真正长在书堆与教仪里的世家公子,饱读诗书、气质高洁,随口便能吟出一首传世名篇。
那男人仍旧忧心忡忡。
在这样严寒的地域,他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短打,露出大片蜜色的皮肤。一双灰白色的眼睛说明了,这也是一个实力强悍的魔族。
东英很有耐心。将那几个傲慢的人族猫抓老鼠一般拢在爪中随意戏弄的胜利让他十分得意,甚至一反常态,耐心地长篇大论起来。
“放心罢。在那群人族告诉我们这两人身份的那一刻,这计划不是早就定好了么?
你看,我那时说的可都一一应验了?
北静安堡的少堡主,这可是北境未来的主人,哪怕是出于道义呢,里面那些人族也会施救的。
更别说,他们恐怕还以为有了这么个金贵的少堡主在城中,外面的人族就会不要命地赶来救援呢。
看,这不钓到了这条大鱼?那囚笼上的毒药,也是你自个准备的,总该对自己有点信心吧?那徐浩然虽然修为不错,却也别想讨得了好。
至于那两个美人么,别急,城破之日,还是咱们的掌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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