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围着张红木桌坐下,不待焦文思开口问询,六出便主动交代了徐浩然的来历。
原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副城主,竟与焦文思与虞襄两人也颇有几分渊源。
“你是说,徐浩然是山长的二师兄?他是应山长的请求,才在围城之际赶来援助的?”虞襄十分惊讶。
焦文思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神里同样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敢置信。
众所周知,仙源书院此任山长只有一位名义上的师兄,就是那前些日子反叛谋逆的前任山长亲子,丁照。
怎地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不为人知的二师兄?
焦文思顾不上冒犯,只急急往前倾了几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六出:“六出姐,你确定这徐浩然的身份不曾作假?”
若是真的,那么山长是否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六出轻轻叹了口气,银色的甲胄链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然我并不了解南地的修士,但仙源书院山长的名号如此响亮,我也是听说过的。
这位徐先生的灵力术法,与那位山长的路子如出一辙,都是走万物化生的大道,确实像是同根同源的师兄弟,这便让我心里先信了三分。”
焦文思拢眉。
确实,徐浩然前来救援时,使出的灵力生机勃勃、以柔克刚,看似毫无攻击力,却如春风化雨一般滋生万物、御使万物。这种修炼路子放在整个修真界都十分罕见。
当时他便觉得熟悉,现下好好想想,山长的术法不也正是那个味道么?
尤其是动用惊鸿剑时。那把春水一般的剑,剑芒也是如此温柔轻盈,在一众走一力破万法的路子的名剑中非常特别。
若他俩是师兄弟,倒说得通了。
“然后呢?”
“啊对了,他还有南边书院的信物。我找城里的周小毛瞧了,他说确认无疑。”
焦文思回忆片刻,露出一点笑意:“是住在南边铁匠铺的那个周小毛?他妈妈是周大娘,是不是?”
六出英挺严肃的眉眼微微放松,同样泄露一丝好笑:“确实是他。难为您还记得。”
焦文思轻笑着摇摇头。
那小孩古灵精怪,前几年他来拒北城视察时,竟胆大包天地坑骗了他几个灵石。
被抓到了也不慌乱,机灵大胆地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便仗着自己清秀可爱的外表好一通撒娇卖痴,倒叫焦文思哭笑不得,也就把这事儿轻轻揭过了。
那时的城主被唬得不行,还试图惩罚这冒犯的孩子,还是焦文思一手拦下来的。
倒是后来赶过来的周大娘,当街便拉下周小毛的裤子,给他一顿好打,直打得那白嫩的屁股瓣上红紫交错,肿了个老高。
那北地女子泼辣的作风,同样给焦文思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回忆起往事,他沉重的心情难得轻松了几分。
“不过,”六出突然收敛了那几分少见的笑意,神色肃穆了些,“周大娘已经死了。”
“……这?”
焦文思怔愣。
虽然入城时便早有心理准备,但那毕竟是个熟悉的大娘,这……
虞襄担忧地瞧瞧他脸上的神情,抿住嘴唇,在桌面下伸手揪住了焦文思的衣摆,轻轻拽了拽。
焦文思回过神,倒先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只是一下子惊诧罢了。
六出咳嗽一声。
“说来也是可怜。魔族每日一到子时便大举攻城一次,攻破了护城大阵的一点,便顺着那小破口一股脑地窜进来。哪怕城中修士尽力抵抗,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混入城中,残杀居民。
那周大娘也是彪悍,把周小毛护在屋子里,硬生生舞着一把铁砍刀,砍死了个小型魔族。只是,她毕竟只是个凡间女子,终归还是不敌魔族。”
焦文思沉默不语。他知道北境的风俗,或许是受到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的影响,此地居民普遍信奉旧神,认为战死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并不会为此感到过分悲伤。
因此,他也不说什么惋惜的话语,只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六出继续回忆:“徐先生来时,正逢城主试图**民众。
我们几个早就受不了这个南边来的软骨头,只是平日里苦于修为不足,斗不翻他,因此只好不去理他。
然而,他这回竟打算把整个拒北城双手奉上,让全城去作那魔族的猪猡,这怎可遂了他的意思!因而我们集体反抗。这位徐先生修为高深,自然要拉到我们这边来。
在扳倒城主一事上,徐先生出力颇多,我们几个都很服他。再者如今魔族大军压境,也需要一个领袖,咱们便合计合计选了他上去,也算是权宜之计。”
一口气说完,六出倒了一大碗桌上的旧茶,如牛饮水一般一饮而尽。
动作豪迈,毫不扭捏。
“唔。”焦文思点点头。
六出的意思很明白,徐浩然什么身份倒是其次,只是看着没有反心,如今又是拒北城危机存亡之时,便推了这位徐先生上去。
至于徐浩然是否真为山长的二师兄?她可不在乎。
她只在乎拒北城。
一旁安静的虞襄突然插话:“那这位徐先生可有说,山长为何命他驰援拒北城?”
六出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的长相凌厉冷硬,似乎在某片神秘的高山密林,其中氤氲的水汽与热量凝聚出了一具强健完美的肉.体,再由残忍顽劣的精怪赋予了其强悍冷硬的神智。
是个铁血的、充满生机的雄性生灵。
瞧着倒不像是南边的人。
像是在北境严寒的风雪中淬炼了刚硬强健的骨肉,又在南边湿热的林沼中汲取了炽热的勃勃生机。
六出的眼里闪过一丝忌惮。她并不立刻答话,只是先转向一旁的焦文思。
这男人毕竟是少堡主带来的客人,她不会像对待敌人一般防备,但要友善到什么程度、机密消息是否能共享呢,还是要问询少堡主的意见。
焦文思冲她点点头。
“没事,六出姐。虞襄是我的密友。”
虞襄抿着嘴,难以抑制地露出个笑容,一双眼睛里瞬间溢出了满满当当的甜蜜快活。
不过他也知道场合,很快便收敛了这副恋爱中的小儿女情态。
“徐先生确实提过。那位山长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于丁照之手,也知道魔族即将入侵,便恳请徐先生过来,协助拒北城守城。”六出也不耽搁,开口便全部讲了出来。
……什么?
焦文思与虞襄瞬间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六出这话,信息量可就大了。
其一,山长预知到魔族即将大规模入侵。不过这要是深究下去,倒也不算什么,毕竟魔族这些年来磨刀霍霍,暗地里做了不知多少事儿,大举入侵定然是早晚的事儿。而顶级修士总能感应到那一线灵光、预测天机,从而预判敌人的动作。
其二,山长是知道丁照要对自己下手的。
这可就奇怪了。
明知道丁照心怀不轨,以山长的实力,怎会仍旧死在丁照手中?
丁照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废物。明明是前任山长亲子,却完全没有继承到父亲惊才绝艳的天赋,比个凡人还不如,挣扎了几十年,却还是无法靠自己筑基。
他能有如今的修为,完全是靠各种顶级丹药堆上去的。
而山长乃是一代大能,怎么会轻易死在这么一个家伙手上?
种种疑惑,让两人眉头紧锁。
六出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徐浩然并未和她详谈,只是为了博取信任,说了那么几句而已。
看来只能等徐浩然清醒些了,再找他面谈了。
他或许是唯一的知情人了。
虞襄紧紧抿着唇,神色不定。
山长是他最为敬重的长辈之一,为人看似不着调,却十分和善亲切。
因着与他这世的父亲私交甚笃,山长说是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在仙源书院就读期间,同样教导了他许多。
对于这位老师的骤然陨落,他是不大能接受的。
像他们那个等级的修者,必然有许多保命的压箱底手段,以丁照那么低微的修为,哪怕与魔族联手,也不该偷袭得手、成功杀害山长。
这也困惑了虞襄许久。他不相信这一场顺利到不可思议的谋杀。
现下真相就在一墙之隔,他难免激动忐忑。
焦文思拍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抚。
由于情绪激动,对方紧绷的手背肌肉高热而起伏,其上有根根突起的青筋,如同某种兽类的爪子。
虞襄感受到手背传来的冷意,缓缓放松了躯体。
他知道急不得,也不必急。徐浩然就在隔壁,等他清醒了再问询即可。
压下心中的困惑,焦文思问起另一件事:“六出姐,城中修士中,竟没有个靠谱的医修了?”
那个老林,实在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么不靠谱的医修,焦文思还是第一次见着。
六出冷哼一声,同样很不满。
“那家伙是个老酒鬼,”她压着火气,
“成日里只知道吃酒,谁叫他也不理。你们只别理他就是。我们敬着他几分,也不过是看他年纪大了,不好与他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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