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娴妃说得很对,祖父要是听到自己在这里受的委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把他接回燕云城。
如果娴妃提出的要求不那么过分的话……
在他面前放好了笔墨,娴妃亲自研墨,美艳的容貌下是另一番难以揣摩的心机城府。
蔺茸攥紧袖口,轻声问道:“只写委屈吗?”
娴妃:“还要写,北临三关要塞物资紧缺,将士食不果腹,想请老城主慷慨解囊,贡十万两黄金秘密送至宜丰郡。”
蔺茸惊叹于娴妃狮子大张口:“十万两黄金?!”
娴妃淡淡瞥他一眼:“可不要小瞧了你皇爷爷,老人家最近刚挖了一座金矿,十万两而已。”
蔺茸缩缩脑袋:“我不想写,有没有其他办法?”
娴妃也不跟他绕弯子,扶了扶头上珠钗,柳叶眉垂下时带着几分怜悯,她叹道:“办法都告诉你了,你不愿意就只能先回淮安王府去,等本宫再想想法子,哎……你这么好的孩子,本宫真的不想让你回那疯子眼皮子下受磋磨,还是说,淮安王威胁于你,你跟本宫说,本宫自有办法让他不敢乱来。”
一通好话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软硬兼施,就是傻子来了也能听出娴妃别出二里地的心思。
说白了,想得了好处又能趁机除掉虞孝安,好给自己儿子扫清登基路上强有力的对手。
蔺茸十岁之前一直以质子身份待在西晋,是众质子团其中一员,他那时年纪是小,但不代表他到如今还什么都不懂。
他要是配合娴妃给皇爷爷写信,十万两黄金换自己自由也不是不行,燕云城遍地黄金,皇爷爷肯定会为了他拿出这十万两黄金白白送给北临。
但蔺茸不愿意。
一来他不信十万两黄金真的是给边塞将士用的,娴妃要秘密送到宜丰郡,可见居心不良,二来自己就算真的回了燕云,谁能保证虞孝安彻底倒台不会再来寻他报仇,以现在的局面来看,虞孝安确实劣势,可虞孝安在他面前有种随时随地就能把所有人碾在脚底,一己之力搅动天下大局的气势来看,娴妃多少有点目光短浅,要知道这人踏平三城十六州,实力无可撼动,怎会如此轻松被人如此拿捏?三来……他现在与虞孝安共用一条命,虞孝安真要是被谁整死了,他还活不活了?!
听娴妃说话的功夫,蔺茸的脑袋飞快转动,甚至虞孝安的死法都安排了好几种,他虞孝安要是命大死不了,迟早有一天也会找上自己,到那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左右不是,进退两难。
蔺茸蔫巴巴的耷拉着耳朵,繁杂厚重的礼服捂得他一脑门的汗,白净的脸蛋通红通红的,他嘴巴上的口脂化开,油哄哄腻进口中,感觉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他抬眼看看面前画着精致妆容,淡定从容的娴贵妃,以及面无表情站在身侧,盯着他的吴嬷嬷。
吴嬷嬷冷冷的出声警告:“王妃,出了这门是死是活要考虑清楚了,别枉费娘娘一片苦心。”
“我写,我写!”蔺茸忙点头,抬手擦擦额角的汗,从内到外有股热气烘的他眼晕手麻,他只想赶紧离开这,张口妥协道:“这衣服太厚重了,胳膊都抬不起来,能不能换身衣服再写?”
娴妃对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吴嬷嬷便带着蔺茸去了偏殿。
蔺茸是男子,吴嬷嬷不好跟进去,又不放心蔺茸一个人待着,就指了个小太监伺候。
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起先催小太监动作快点,屋内还有动静,催到第三遍的时候,里面突然没声音了。
吴嬷嬷警铃大作,带着人闯进房间。
小太监脑袋顶一大包,四仰八叉的晕在地上,后面的门窗半开着一条缝,吴嬷嬷转头命令道:“去追!把人带回来,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
蔺茸有惊无险的逃出来,没跑多远就撞上守城的官兵,一阵骚动过后,伏月如同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在身边,拦住作势发难的官兵。
这些官兵应该是认识伏月的,他一出现,紧张的氛围立刻缓解不少。
蔺茸连忙道:“快带我去找虞孝安!”
对于蔺茸直呼王爷名讳的行为,伏月神情复杂的看向蔺茸。
伏月问道:“蔺世子确定要找王爷?”
蔺茸点头:“确定!”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一脸凝重的伏月好像松了口气。
伏月转身对守卫低喝道:“这位是燕云城皇世子殿下,也是淮安王王妃,还不退下!”
这些守卫惹不起淮安王,更惹不起连陛下都上心的燕云皇世子,他们纷纷让开,在道路两侧恭敬行礼。
伏月带着蔺茸抄小路回到清河殿,只是伏月身份隐秘,把人送到后悄无声息得就不见了人影。
此时烈日当空,日头火辣辣的悬在头顶炙烤着地面。
清河殿门前,虞孝安腰背微弯,摇摇晃晃的跪在烈日下,已经不知道跪了多久。
怪不得他浑身上下都燥热的不行,蔺茸这会儿见了虞孝安心思安定下来才感觉双腿酸痛,好几次差点摔出去。
可能急于向虞孝安表现自己的衷心,蔺茸这辈子没有这么帅气的滑跪过。
他跪在虞孝安身边,大声道:“求陛下开恩,准允王爷回府!臣以燕云城的名义发誓,王爷对臣尽心尽力,没有苛责一说,臣和亲而来,不想因此与王爷生了嫌隙,扰坏两邦友谊,而且我……我与王爷情深似海,海枯石烂!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说完这些话,蔺茸自己都不信。
他跟虞孝安哪有什么情深似海海枯石烂。
逢场作戏罢鸟。
没过多久,睢公公一脸释然的走出来,说陛下恩准了二人回去。
不管蔺茸的戏演的怎么样,就意味着他老人家给了个台阶,蔺茸摸一把泪扶着虞孝安起身,头也不回的赶紧出宫去。
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不想来第二次了!
虞孝安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何况虞孝安身上还留着几月前在战场上留下的伤和一身剧毒。
景帝对待虞孝安的态度,蔺茸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不管虞孝安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虞孝安的战功有目共睹,景帝这般过河拆桥,蔺茸为之感到不齿,也有些同情……虞孝安。
要说起虞孝安顶着景帝长子的身份,受的却不是亲儿子该有的待遇,坊间对此颇有传闻,虞孝安此人从出生到现在都充满悲剧色彩,导致百姓对虞孝安留下残暴,弑杀的刻板印象。
虞孝安的事迹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改编的戏文都有十来种不一样的发展情节。
有幸,蔺茸在燕云做闲云贵公子时,看过几个版本。
景帝风流贪色,十几年前北临被西晋逼得节节败退一路南逃,这位君王路上还不忘了在路上恋一段露水情缘,虞孝安的娘是其中之一。
故事再往后就开始肆意流传,有说是景帝对虞孝安生母恋恋不忘,特意把人找回来身边,也有说是虞孝安生母孤身活不下,携子来寻景帝求个安生之所,更有人说其实是虞孝安知道了自己身份,故而拖着重病母亲投奔景帝……
不管怎么说,虞孝安顺利认祖归亲,而那时西晋在诸侯列国中极为强势,逼迫各国以质子换取和平,要么就归顺,要么就割地,要么就打到你服,总之,当时虞孝安出现的很是时候,景帝声势浩大的认了这个儿子,第二天就把人打发到西晋做质子去了。
虞孝安确实惨,蔺茸第一次见虞孝安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他还记得虞孝安被送来晋国第一天,晋太子让他跪下擦鞋,虞孝安就吐了太子一脸口水,被太子丢在糟水池子里泡了三天,第三天捞出来就绑在太阳下拿鞭子抽。
蔺茸还记得那天虞孝安的惨状,大老远都能闻见臭味,招人嫌的苍蝇密密麻麻的围在四周,轮鞭子的仆人都得捏着鼻子干活儿……
在那之后,虞孝安一身反骨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受到的虐待给蔺茸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算算年龄,那时虞孝安不过长他两岁,个头还不如他高,也就七岁的年龄,是怎么长出那样一身硬骨头的!
蔺茸现在想想都觉得胆寒,不敢想虞孝安那时怎么熬过来的。
那时候都能熬过来,如今虞孝安受的这些罪,简直不足一提。
娴妃万般算计,还是出了差错,竟然让燕云来的小世子和那个疯子全身而退!
“怎么就让他跑了!”比娴妃更着急的还有太子,他堪比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走动,“母妃,你不是说那个燕云来的小世子贪生怕死之人,明明只要他走不脱衣服,听我们的话,这次虞孝安必死无疑,父皇绝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皇宫!”
娴妃心情不见的好到哪去,被吵得秀眉都拧成麻花了,她眼花缭乱的闭上眼,“别转了!跑就跑了,好歹是个太子,遇事先自乱阵脚,以后怎能成事,要是当着你父皇的面,必定不会给你好脸色!”
虞瑛悻悻坐下,看向自己母亲:“母妃,这封信何不我们自己来写,反正燕云城山高路远,老城主那么心疼他那小孙子,肯定不会细查,十万两轻而易举便能到手!”
娴妃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虞瑛,叹口气:“动动脑子,就算能模仿蔺茸字迹,等不到十万两黄金送到,以蔺茸不配合的态度,早晚会知道此事,到时惹恼了老城主,你父皇那我更不好交代。”
虞瑛搓手想了想:“不如儿臣直接带兵围了王府,就不信杀不了他!”
他起身就要去,娴妃揉着太阳穴叫住他。
娴妃:“胡闹!你父皇那边想争取燕云的经济,得罪蔺茸就是打你父皇的脸!你这太子想不想要了!”
虞瑛憋屈的杵在原地。
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娴妃恨铁不成高道:“算了,你不必再插手此事,回去多抄几本书给你父皇,多少让你父皇开心点儿。”
虞瑛面带不忿,忍气吞声的作揖告退。
看着虞瑛离开时那股子不服的样子,娴妃总觉的心里不踏实,吩咐了个人去跟着太子,又把吴嬷嬷叫来吩咐:“挑几个奴才和金银珠宝,就说是陛下体恤王妃,送几个伺候人的照顾起居,这次你过去,好好把人哄着……既然我们动不了虞孝安,就借他的手试试,一次不行,就多试两次,就算虞孝安命大,本宫就不信他能几次三番容忍这个草包不出手。”
茸崽,情深似海海枯石烂当然有的有的
你等大虞开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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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选择【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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