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走了,便由祁楦之亲自带着阮烨熟悉殿内,殿内房间众多,这间是放书的,那间是存放丹药灵石的,另外一间是炼丹房……
祁楦之带着他一间间的看过,然后选出一间空屋子给阮烨做卧房,就在祁楦之所睡屋子的隔壁,阮烨特意挑的,说要离师尊最近。
挑好屋子,便将里面的各类物什都换了一遍,床榻更软,被褥更棉,桌椅都换成楠木镶金边,茶盏要青玉瓷,灯里放的是以前收的明珠,各种古书字画都挂上一些,再问过阮烨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要加的,等到晚上才全部弄好。
阮烨初到九霄,躺在柔软暖和的床上还有些不安,眨巴着眼,怯怯的拽着祁楦之袖摆问能不能留下。
祁楦之淡淡一笑,坐到床边,“只此一次。”
只这一次就很欢喜了。
阮烨抱着祁楦之手腕,闭上眼,没多会儿就沉沉的睡去。
祁楦之低头,小孩两手抱着自己,大半张脸都贴在自己小臂,唇瓣微张,鼻尖一耸一耸,呼吸浅淡,热气喷洒在自己手上泛着丝丝缕缕的痒。
祁楦之轻轻把自己小臂抽出来,将阮烨的手塞回被子里盖好,盯着人出神。
小孩双目紧闭,浓黑的睫毛长而微卷,软软的搭在眼睑上,像两片小小的扇子,嘴唇红润,颊上有着祁楦之怕他被认出来,特意在外多留了好些时日养出的软肉,看着就招人疼,与最开始祁楦之所见的凶狠模样宛若两人。
这样子,应该像是行商世家里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了吧。
祁楦之笑意浅淡,轻轻抚一把他头上软发,起身走出房门。
将白日里怠慢阮烨的小童发去领罚,祁楦之想了想,开启屋内阵法回溯过往。
今日的小童敢怠慢阮烨,那以前呢,他另两个徒弟收进来时可有被这般怠慢过?那两个徒弟刚来时也才五、六岁的样子,被欺负了,会告诉他嘛?
灵力浮动,过往场景重现,祁楦之面色微凝,怒火升腾。
怎敢!
他那两个徒弟,进来时竟然都被伺候的小童轻慢过,甚至二徒弟的月例灵石和应有丹药有时都会被小童克扣。
上三霄内务堂。
祁楦之气愤的翻着当初派来自己这里伺候的那些小童的名册。
自己竟然三百多年都没有发现这些事情,两个弟子都是带回来就交给小童安置,祁楦之性子冷,平日又是里除了教导修炼,也没什么太多的说话相处。
倘若不是因着阮烨是天魔的缘故,自己为了布置安排他的身份,和他在外面多待了好些天,知道阮烨的性子,白日可能真的就以为阮烨只是不喜欢被外人触碰伺候了。
祁楦之停手,行九霄的小童杂役基本都是无法修炼或资质极差哪怕修炼也成不了事的人。年岁久远,当初苛待他大弟子的那个小童已经老死,而苛待他二弟子的那个小童则在百多年前受寰宇峰峰主的恩惠,吞服了一颗筑基丹修为直入筑基,至今还活着,现在正在寰宇峰干事。
大半夜被叫起来内务堂管事看祁楦之停在这页不动,有些疑惑的开口:“峰主到底在找什么啊?”
“没什么,一些往事罢了。”
祁楦之微微皱眉,叫起戒律堂的管事,带上人直接去寰宇峰捉当初那大胆的小童。
那小童被捉出来时竟是在寰宇峰大师姐的床上,弱冠之貌,面若芙蓉腰似柳,明明是个男的,走起来却婷婷袅袅,一开始还姿态妩媚不以为然,被祁楦之拿出当年的留影时便变了神色。
先哭哭啼啼的磕头求饶,见祁楦之不为所动,便开始指责起祁楦之来。
“这不都是你的错吗?”
“你当初倘若能多花点心思在晏青溟身上,他也不会让我欺负了去……”
晏青溟是祁楦之二弟子的名讳。
祁楦之冷冷闭眼,良久才重新睁开,眸内无波无尘,仿若看一个死物般望着小童:“动手。”
戒律堂的人得令,上前将那小童服药才得来的筑基修为废了,再罚上三十魂鞭,上前来询问接下来的处置。
“扔出宗门。”
九霄多猛兽,没了修为又挨完鞭刑的小童根本走不下山就会死在外面。
那小童惊愕睁眼,抬起手,指着祁楦之大骂,“祁楦之,你可真是狠毒,你既想我死何不在这杀了我,要把我扔出去喂山间野兽……”
“峰主。”周围人胆寒的望着祁楦之,心中害怕不已。
祁楦之冷冷回望,身上灵力激荡,情绪起伏变换,压抑过后,终是开口,“扔到山脚下去,路上注意着些,莫让他的血滴下来污了我九霄山脉。”
污……?
那小童恨恨的瞪着祁楦之,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却还未发出一言就被凶狠地堵了嘴,跟拉什么似的拖下去,惩戒堂的人动作快,只顷刻就来到了山脚下,“砰”的一声将他扔砸在地上。
众人散去,小童紧咬着牙,满脸愤恨,他修为才刚被毁,后背的鞭伤也疼得磨人,又是寒冬,他是从床上被抓起来的,身上只着里衣,躺在冰冷冷的雪地上,冷得刻骨!
所幸这里是山脚下,已经没了野兽,再走不远就能入城。小童挣扎起身,往前踉跄走出两步,就受不住的栽倒在地。
“啊!”
小童痛叫一声,瘫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后背的血都凝固起来时,才重新抬起脸来。
走是走不了了,小童挣扎着往前爬,背后已然凝固的伤口因为太过用力而重新绽开,艳红的血珠滴滴答答的滑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条血线。
小童满脸是泪,眼神怨恨,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手脚已经没了知觉,后背的鞭伤也已麻木无感,唯伤口里的血流了一路,小童浑身冰凉,鼻尖盈着属于自己的血腥气,艰难抬手。
“咚咚咚——”
敲门声响在寂静的冬夜,小童微弱开口,“救命……”
“啊呀,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身上那么多血?”开门的老妇又惊又骇,招呼着身后老者上来帮忙,“老头子快过来,我们先把他抬进去。”
祁楦之望着年老夫妇的动作,敛眉思索片刻,抬手在小童身上补了一掌,确定那小童今夜必死,身影飘然而逝,瞬息就回到宗内。
他以前的两个徒弟都有被小童苛待过,五、六岁的小孩懂什么,恐怕被欺负了也只会认为是本该如此,再往深些,甚至会想是师尊不喜欢自己,下了令,所以那些小童才敢这般欺负轻慢。
祁楦之心痛不已,他记得那两个徒弟一开始也乖乖巧巧,想要黏他,只他太忙,便都错过了。再后来些,他那两个徒弟长大,倒是不黏他了,说话做事间却总隐隐与他透着股疏离。
他还当是两个孩子性情如此,哪想中间还有这些弯折曲事。两个徒弟都在外云游,祁楦之却能凭宗内命牌查看到他们在哪,略一思索,祁楦之便去了宗内库房,想要挑两件器物给他们送过去,全作补偿。
走进库房,祁楦之却是在库房最上层的一格里看到本金光闪闪的书。
鬼使神差的,祁楦之走上前去,拿下那书,书上的金光瞬间撤去,变得灰扑扑一本。
灰黑封皮,书页用线缝着,破破烂烂的,纸张发黄,书边都卷了,上书“灭世”两字。
祁楦之翻开一页,细致的看下去,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变得惊骇。
良久,祁楦之合上书页,面色冷凝。
“邪书,简直荒谬!”祁楦之一道火光扔去,想把那书烧了,却是根本连纸边都烧不起来。
祁楦之无可奈何的收了术法,抓着书,面色极冷,五指骨节捏得发白。
这书上讲了一个故事,一个魔头无恶不作最后毁天灭地的故事。
可,那个魔头,生于越府洲铜川县县城最西边,姓阮,正是他今天才抱回来的小徒弟——阮烨。
祁楦之调查过阮烨的身世,但书上描写远比他查出来的更详细。
阮烨是天魔所化,命途多劫,出生的时候胎位不正导致母亲难产而死,父亲怨恨害死自己爱人的孩子,每日沉迷于过去酗酒为乐,直至有一天酒喝多了栽进河里淹死。
然后阮烨就被各方亲戚轮流着收养,因为天魔之体会吸引灾厄的缘故,不论在哪家,只要他多待上几天家里就会出事,或是摔断手脚,或是染上病疾,再或就是屋子走水,甚至死上一两个人……
久而久之,再没人敢养他,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灾星,到最后,也就只有一个占了他家房子的婶婶无法推脱才养着他。
婶婶对他不好,一有不顺就拿他撒气,时常让他出去偷东西换钱,偷东西被抓到挨失主打不说,回来还要再被婶婶打一顿。
书里的阮烨并没有遇到祁楦之,而是就这样被婶婶养着,直到十五岁时,城里一家富少生了病,病重中说想吃人脑,婶婶便以半两碎银的价格把他卖了过去。
所有卖过去的穷苦人以及抓来的乞儿都被关在一处,有管事每天挑三个去挖脑给少爷吃。
他洗干净身子,在胆战心惊中跟着另外被选中的两人踏入挖脑的地方,少爷就在靠椅上躺着,吩咐人动手。
片刻后少爷惨叫一声,原是他因为太害怕,又闻了血,激发了体内魔气,发狂的杀了整个府苑之人。
待他清醒过来时,已是一地尸体。
接下来便是被官府通缉,阮烨一路逃亡,误打误撞的入了个小门派。那小门派腌臜事多,阮烨修为又低,在派内被欺辱打骂了四年,终于混上中层,却是在出任务时被那小门派的门主发现他是天魔之体,当即将他绑了关进地牢用他的血肉神魂修炼一本残卷上的邪功。
整整十年,阮烨都在地牢内被放血,割肉,抽魂,直到十年后那个门主修炼邪功走火入魔屠杀门内弟子,正道第一大宗昆仑派接到弟子们的求救赶来救援。
昆仑派的人在地牢内发现满身是伤却奇迹般还活着的他,惊骇不已的将他带回宗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