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深夜，宋翎才被送到家门口。
她朝车内的两人挥挥手，单肩背着书包钻进黑魆魆的楼梯口。
梧桐小区是十几年前交付的房子，配套设施很老旧。楼梯又高又窄，楼道堆着杂物，每层的楼梯灯得手动按亮，且有概率是无用功。
“我回来了。”
三居室内空无一人，宋翎甩下书包，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
没回应也不要紧，她拿起卫生工具开始打扫卫生，一个星期不在家，地板上已经覆盖着薄薄的灰。给阳台上的绿萝浇好水后再去洗漱，最后一步是把衣服塞进洗衣机。
按序就班做好晚间流程，宋翎终于把自己往床上一砸开始刷手机。
或许是受副本影响，宋翎在搜索框内输入乔薇薇这个名字，缓冲的小圈转着，过会显示出各地新闻报道，没有一个和学校搭边。
宋翎不死心地又把自己记得的名字都搜了遍，毫无收获后。最后，她打下李其珍三个字。
一下子999＋的词条，宋翎点进去几个，新闻插图上的女孩比副本中更惊艳，柔情似水。记者称她为“模特界十大新星之一”，网上对她褒贬不一。
通过这些评价，宋翎勾勒出鲜活的李其珍。
手机跳出短信弹窗的时候，宋翎正准备熄灯睡觉。
“亲爱的宋女士，您已预约周天的体检套餐，请于下午一点前抵达禾城人民医院接受检查。如若不行，请联系我。”
体检?从副本出来后对身体有影响?
宋翎挑眉看着短信，明显是监测局安排的体检任务不得不从，遗憾的是里面明示自己抵达，她家离医院要打车都要一个小时。
一大笔费用啊。
她着急地在床上扭了会，只能自认倒霉。
第二天宋翎起了个大早，心痛地叫车去了医院。
等人站在医院大门口，她又收到了短信。
“亲爱的宋女士，请现在前往四楼楼梯间。”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精准知道自己的动态，宋翎还是如约抵达四楼，环顾一圈她并没有发现自认为来接应自己的人。
“滴答。”
短信提示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的内容让人怀疑其真实度。
“现在，请穿过墙壁。”
探查到宋翎的犹豫，短信界面又多了条未读。
“请相信我。”
宋翎抚上墙壁，半截手掌瞬间没入，她惊叹地拍拍墙壁，反馈回来的触感如果冻版Q弹。
昨天坐车二十分钟速通一千公里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人惊讶，现在更是让宋翎惊得合不拢嘴。
穿墙术?
宋翎惊奇地想，这是监测局工作人员的能力?还可以在现实使用?
就这样想着，她把全身埋入墙壁之中。
一直闪烁红光的摄像头灰暗几秒，恢复运作的时候楼梯间空无一人。
墙壁的后面是另一处医院，估摸了下门店大小，凭空出现的宋翎觉得用诊所形容这里更加合适。
诊所并没有很具有科技感，相反的，很有童趣。装修十分大胆，撞色频繁，让人很容易进行天马行空的联想。
意识到这里才是体检的真正地方，宋翎赞叹地环顾四周。
有一个机器人递给自己一个号码牌就一百八十度转身去搭电梯离开。
宋翎坐在绿色的大厅中央，她屁股下的椅子圆圆的，被漆成红色，布满了白圆点，跟坐在长在雨林里的剧毒蘑菇一样。
过了半个小时，机械女音叫到自己。
“宋翎，请到A13室。”
象征着A13室的号码牌亮起明亮的黄色，宋翎走到门口，门虚掩着，她敲敲门，没人回应。
捏住小猫脑袋的门把手，门被轻轻推开，露出里面温暖的装修，让人仿若置身在在童玩空间。空气中弥漫的也不是消毒水味，而是烘焙店中甜腻腻的面包香。
房间内很空荡，常规诊室配件它都没有。
只有靠着浅蓝色墙壁摆放半墙纯白柜子，类似中药斗柜，有很多抽屉。靠着柜子有张单人床，套着蓝白条纹的被罩。
宋翎刚巡视好屋内装潢，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急匆匆地进来。本来还有些庆幸，看到有人先一步站在里面，眼中露出的绝望怎么也遮盖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真是我的罪过啊，居然让病人等着。”
男人蹲下抱头痛呼，裤子往上走，露出颜色不一样的两只袜子。
一只红色，一只绿色，应该不是走得匆忙才穿错的。
宋翎摆手示意没事，“我也才刚刚到。”
“没事的，没事的，”男人松了口气站起来自言自语，“下次不要走那条路了知道吗?”
说完还自己用力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忘的。
宋翎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其实有点紧张了。
这人真的靠谱吗……
像是听到她心中的质疑，男人立马一声不吭，从胸前的口袋拿出弹簧狗头笔，接过她手里拿的号码单边书写边用很正经的语气要求，“病人，我是医生，我叫相玠，现在麻烦坐到床上去。”
他写东西的速度不均匀，笔上的弹簧狗头一会缓缓颤动一会高速蹦起。搭配人一本正经的表情很好玩。
宋翎垂下头，披着的头发刚好可以掩盖她在偷笑的事实。没想到刚勾起嘴角，就对上男人的眼睛。
对方很疑惑，“病人，你在笑什么?”
那你蹲下看我算什么?
相玠很好奇女孩为什么低着头，自己比病人高不少，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只好姿势变扭地曲着身子把头探过来。
这个医生真的靠谱吗?
宋翎连忙向前占据白床的一小角，男人起身后走到柜台前整理东西，他熟练地拿出一整套化学制备仪器不知道在干什么了，期间还从抽屉里翻出本书看着做。
宋翎的怀疑就此到达巅峰。
忽然，她看见相玠掏出几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听着器械摩擦的声音，绷直了身体。
是要做手术吗?她对此很担忧，那自己赶不上晚自修怎么办?
幸好忧虑很快化成泡沫。
男人端着手术盘走过来，让人心安的是里面放的不是手术刀，是纯白色的防尘袋，打着漂亮的蝴蝶结，还有几瓶颜色稀奇古怪的药水?
“病人，喝下去吧。”
很难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但绝对是比臭水沟的污水还浑浊可怕的样子!
要不是相玠一直在鼓捣化学仪器，宋翎绝对怀疑它们的出处。
在期待的目光憧憬中，她斟酌着挑了一瓶容量最小的，是喝出事也有救的摄入量。
瓶口抵上嘴唇，宋翎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果冻状的凝固体弹过路过嗓子时很酸，吞下去后回味是甘甜。
感觉更可怕了……
宋翎陆续把剩下几瓶喝下去，全部咽下去后觉得自己虚弱无比。
“请放轻松，病人，不要害怕，这个对你没有伤害。”
相玠把手术盘里的防尘袋解开，拎出来一条带子，灰扑扑，感觉刚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以假乱真的放进防尘袋。
他把带子围上宋翎的脑袋，确定固定好后，相玠点点头，“你在这里睡一觉吧。”
宋翎:“？”
睡一觉？我大费周章喝下一堆小药水是为了睡一觉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
相玠打开纯白色柜子，不是想象中的药剂，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不同造型的可爱小动物手偶!
他随手拿起几个展示时有种无辜的萌感。
“你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吧，这些都是可以带回去的。”
宋翎精心挑选了一个最萌的，摸起来超级柔软舒服。
相玠站在门口，背过身按下开关，“病人，晚安。”
啪嗒，门关上了。
黑暗袭来，医务室的窗帘遮光功能该死的好，宋翎基本不能视物。她摸索着躺好，床软软的，不是酒店里湿重的柔软，而是太阳暴晒后的感觉，凑近了闻，真的有股太阳的味道。
好像还真的困了，宋翎迷迷糊糊地想，闭上眼睛。
宋翎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赤着脚站在岸上，距自己几步之遥的是平静的溪流，里面清澈见底，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她很迷茫，揪着裙角不知所措。
裙子?
她错愕地意识到这件事情，自己明明很久没穿过裙子了。
这条裙子好熟悉……
宋翎伸出手，手心浮起一座天秤，丝绸般光滑的银色，在那里轻轻地，频率很小地上下浮动。
“沙沙沙。”
“撕。”
“咔擦。”
岸的对面传来声音，三个女人穿着白裙围坐在纺车附近，都低垂着头，金发垂在腰间。
隔着溪流，宋翎看着她们。
纺车转动，最左边的女人从纺锤上扯出一条纺丝。
“沙沙沙。”
中间的女人不断摩梭着那根纺丝，似乎在丈量它的长度。
“撕。”
右边的女人举起纯银剪刀，刀刃在一瞬间落下。
“咔擦。”
宋翎忽的睁开眼。
好黑……
她记起来这是在医务室，站起来摸索着去开门口的灯。
吱——
相玠推门进来，他像是一直等在外面，听到屋内有动静就推门而入。
“就这样好了？”
他点点头，“一周后来领你的体检报告。”
“对了，”相玠郑重其事，“记得把手偶带上，落单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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