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李凡从小就励志当一个坦坦荡荡的小人。
小学六年级，混菜市场，被卖红苕的嬢嬢的女儿暴打，他转头就靠几分姿色抱人大腿，第二天成了红苕摊亲信，四处招摇不撞骗。初中，混Beta区，被卖盗版芯片的老烟枪的儿子拿螺纹钢条每天追三条街，躲得街上每一个垃圾桶他都了如指掌，卧薪尝胆三个月，终于等到卖保健品的小胖子的舅舅起家了，第二天就帮新认的舅舅拿下芯片店面，称霸街头。高中，终于决定搞学习，靠溜须拍马当上班主任的好助手。带着班主任殷切的希望竞选学生会长时，当场叛变，举荐隔壁班校长的女儿当会长，第二天就和校长女儿成了拜把子兄弟，一年后骗到校长推荐信，拿下军校保送考试名额。
老妈骂他不少，觉得他“没骨头”。从前为讽刺他、教育他，拉他到诊所看“软骨病”，医生说他没救了，他还被逗笑了：“耶，老辈子，还会恁闷高超的喜剧技巧哟？”
外人不知道，李凡门清啊：小人当得稳，前途就能稳。经验之谈，日子都是过给自己看的，尊严又不能帮忙挡拳头，硬凹啥呢？
要是人生面临选择，那就率先出卖队友，其次认贼作父。谁说三姓家奴不能千古流芳？
比如现在，怀厄林递给他信息素浓缩液，让他给埃里森一针。
李凡毫不犹豫地就：“格里德，我只听你的话。”楚楚可怜，茶里茶气贴到另个Alpha腿边：“你叫我做什么，我才做什么。”
艾若扭过头去翻白眼，恩微无神的眼睛里写满无语。
58.
自从康科·皮森斯当了李凡教官，两人可谓形影不离。
Beta每天一到校，就往教师办公室里钻，一放学，就往康科的飞行器上坐。格里德给他打电话永远打不通，忍无可忍，破天荒给他买个光脑耳钉，第二天就被他戴着洗澡洗报废。买了三个，都这样废的。
格里德纳闷：军用光脑的厂源，上百次的质检，防摔、防水还防火，人成灰了它都不变形的光脑，怎么在李凡手里就是个快消品？
所以趁这天，康科·皮森斯到AO区高中做招生讲座，不在校，霸凌团体终于给这小崽子揪住喽。
午后的室内网球馆，没灯，阳光低斜，大门一锁，掉根针的回声也能久久不散。恩微时不时对墙练两个球，艾若懒洋洋坐在看台第一排，格里德离他们三段阶梯远。
李凡蔫头耷脑被怀厄林推进来时，埃里森已经趴在地板上，鼻青脸肿，吐过一地酸水了。
格里德还没开口，怀厄林就给李凡一根注射器，命令他对埃里森做这做那，还威胁：“不是他，就是你。”
李凡心想：大胆！格里德还在这，你打狗就不看主人了？转眼跨步，跪到主人脚边，开演。
格里德貌似情绪还算稳定，不着急回话，一如往常摸摸他腮帮，很喜欢似的：“最近和皮森斯相处得怎么样？”
李凡吞吞吐吐，“还可以……”眼睛转溜得飞快，立刻义愤填膺：“他太不是人了，纯不安好心，我就看不惯他罚你们。我这几天跟他讲道理，说再恨铁不成钢，也不能揠苗助长呀，你说对不？”
格里德还笑盈盈的，语气平缓：“他听你的道理了？”
“那可不，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么?”有发言的机会，李凡可来劲了：“你没发现？最近他都不找咱麻烦。”
的确很久没罚过格里德蛙跳。
“你怎么说服他的？睡服的？”格里德一起身，把长窗外投来的所有光线都挡去了，半跪的李凡显得尤其渺小。
他巴巴仰头，假意责备，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根本懒得接近他。”但编着编着，心思就歪了，脸通红：“而且康科这种势利小人，怎么可能做违反教师纪律的事情？”眼神乱飘。
康科身材脸蛋一流，品行还那么端正，如果愿意为了自己违反纪律，一边自责“老师对不起你”，一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得多带劲儿啊！简直爽翻，巴适得板。
“李凡，你当我傻？”格里德看他贱兮兮要笑不笑的样子就来气，“找了个新靠山，就敢不声不响躲我半个月。”
“哪儿能啊，哪儿是什么新靠山，”抱大腿，矫揉造作地：“两年了，我心里怎么想的，你还不清楚吗？”
的确。两年大棒加蜜枣，再不熟的白眼狼也能养成狗了。格里德对自己的手段有绝对把握，心下动摇。
就差一点点，李凡，你加油啊！李凡看出他脸色变化，知道自己再编两句，格里德就会让这事儿过去了，暗中给自己打气。“哥，那我今天下课去你家，帮你写论文？我还学了新菜谱，专门为你学的。还有彭彭和丁满，我可想它们了。”那是庄园里的两条狗，但李凡起的名儿。
Beta百依百顺、温柔老实的模样实在深入人心。片刻陷入回忆，格里德竟真怀念。
不等格里德答应，地上趴那Beta不盯事地笑了，狼狈得呛出口血水，还笑。笑得整个网球馆都鬼气森森。
“干嘛呀，怪瘆人的。”李凡嫌弃转头，俯视他：“发病了？我爸爸准你笑了吗，你就笑？”纯小人得志。
埃里森说时声颤得像哭，咬牙切齿地：“李凡，我看不起你。”
“豁！你算哪根葱啊你——”
话还没说完呢，被格里德一脚撂下看台，得亏翻下去的时候乌龟似的缩成了团，扔了注射器，还护着头，不然指不定流多少血。
爬起来也不敢冲AO嚷嚷，气虚地朝另个倒霉鬼说完：“你心里是真没数啊。”金玫瑰一样的脑袋都被怀厄林揍成猪头了，还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起，AO家庭养出来的孤儿都这么矜贵吗？
格里德居高临下，轻蔑看来：“埃里森，你这么喜欢艾若，连为他做件小事都不肯吗？”
李凡还帮腔：“就是、就是。那算什么喜欢？你配吗？简直自欺欺人。”
怀厄林听笑了，一把抓起他头发，逼人直视自己，“你又知道了？要不你去帮埃里森当男模吧？”
“啊？”李凡没想把自己搭进去，恨自己这嘴真贱：“去、去哪儿当啊？”
“去肉窝当。不然呢？去国会当？”这话在点埃里森。除了两个Beta，其余人都发笑。“最近首相正愁呢，警局上了个刺头，抓了好多老货充业绩，新货质量又不好，客户都不满意。”说着，皮鞋踩上埃里森侧脸，拨弄一块烂肉般地打量：“又是军校高材生，又好看干净，一定很好卖，刚好解决艾若家的燃眉之急。”
艾若不满他如此正大光明说出自家黑产，渐渐敛了笑：“你有病啊，怀厄林？你恶心，关我家什么事？”
怀厄林背着他蔑笑，但没继续这话，反而低头看李凡：“你比他更好卖，见过你的人都爱打听你，要不就你了？”
两年前的心理阴影瞬间涌入脑海，每个细节都仿佛发生在昨天。李凡肉眼可见地慌张，立马举手发誓：“首先，我只认格里德一个主人。”其次、再次的，就不用说了。格里德不点头，没人敢动他。
不过，今天格里德打算给他个教训：“那你去帮埃里森一把。晾了我半个月，今天多做件事。”话毕，又朝恩微招手，示意他捡起被李凡扔远的注射器：“拿来给他。”
恩微也僵半天，见注射器如见毒蛇，磨磨蹭蹭半天不敢碰它。
“赶紧！”怀厄林对他更如一条穿烦了的裤子。
李凡亲眼看见，恩微递过来时，露出的手臂布有零星针孔，手抖得能筛糠，指甲磕碰在玻璃瓶上，嗒嗒直响。他想抬头，但最后还是没看恩微的眼睛，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同情。
李凡捏注射器的手也直抖。一回想起那天晚上，整个人如堕冰窟，连吸入的空气都尖锐刮嗓。尽管如此，还不忘朝格里德挤笑。“要竞赛了，皮森斯也还没解决，我一个人做四个人作业，哪儿能做得过来？让、让他帮大家做做作业不好么？”
格里德就享受他急得团团转，绞尽脑汁和自己讲价的表情。游刃有余：“皮森斯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他待不到下学期。”
李凡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要他一夜做十份作业都好，扎他一百针信息素浓缩液也罢，就是不能夺走他的好人教官。莫名其妙地，他特想哭。他从来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执念，但就这一秒，听见他们要赶康科走，他特想哭。
格里德也察觉他眼睛瞬时红了，表情可怕：“你哭了？”
“我、我没有啊。”分明是哭腔，还是按捺不住，即将要像小孩儿那样爆哭出来的声音。李凡心知藏不住了，干脆开装：“我、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弟弟的信息素。你还、还逼我用他的，我难过。”呜呜地以袖擦脸，哭得名正言顺。
格里德先是满脸不信，后又轻笑：“是我的信息素。而且又不是给你用。”
话音刚落，李凡嚎啕大哭：“那凭什么要浪费在除我之外的人身上？我今晚就去你家了，今晚用不好吗？就几个小时都不能等吗？”字字泣血。下学期就见不到康科了，这辈子还能不能见，也要打个问号，太难过了。“虽然我只是你的狗，但我也会难受呀。”
从格里德开始解释那一刻起，李凡就知道，这把稳了。
在场的Omega或许会觉得太戏剧化，表演痕迹很重，但不插嘴，怕惹格里德不高兴。怀厄林会想，格里德到底有些什么手段，把人训得这么服帖。Beta埃里森则只想啐他唾沫：“你真**下贱。恬不知耻……”
李凡还在哭，没听。
格里德满脑子都是那句“今晚用”。他又恍神，想起前不久那天下午，白衬衫的初吻。口干舌燥，呼吸也滚烫。和与Omega发生关系不一样，比起那些事，他更想标记这个Beta，看他满眼纯真缠着自己问“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格里德当然会拒绝，但也会继续索取，直到厌倦。
西装领前的丝巾明明掖得平整，他却不住地整理，想拉出使身体降温的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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