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章

她伤势过重,医院拍片结果脑震荡。右手骨裂,险些从中折断。

几个小时的抢救,紧闭的白色大门,冷硬的等候椅。

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心慌。

当指尖冰凉坚硬的触感传至心灵,什么时候墙壁也成了我的依靠。

胸腔运出一口忧气,后背倒向水泥。

“岚姐……”

小森起身,担忧地望着我,扶住我抱紧的手臂。

“没事。你们去办手续吧,我在这等。”

我不打算将她留在院内,医院太多灵体,她的身子招阴,恢复期要防着那些趁虚而入。

记得当年,她在床头摆的瓶瓶罐罐,木榻上贴得都是黄符。

我问她:“你这样布置不怕么?”

她回应:“怕呀,不贴半夜能有鬼把我从床上叼去吃了。”

“呵。”

我难得追忆过往,过往已去,我一人再忆,只添陈年的苦。

偏偏克制不住内心的感召,来到此地。

“文子落的家人在哪?”

“她没有家人,我是她老板。”

医生瞧我一眼,神色复杂。

现在很少无衣食父母的孩子,一个人,在世间行走独立二十多年,到头来签字书上只能签老板的名字。

“石膏我们给她打上了,脑震荡严重,需要好好修养。她的身体基础非常差,失血过多,也算福大命大,医院刚好有她血型的血包。目前病人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但后续仍待观察感染情况。你们确定不住院?”

“嗯,我有私人医生。”

“那把高级住院费交一下吧,然后签个担责协议。”

小森的医术我信得过,鬼医世家,医人亦有一套。

———岚姐高冷的分割线———

汽车驶入城郊,一套隐在密林中的私人小别墅赫然眼前。

我掐灭手中的寻迹符,副驾驶上是那把锈迹纵横的铜钱剑。

日月将交,山里土生土长的林遮去余量日光,暗沉压下来,似要将过去一切都掩盖。

安保力量他设了很多,甚至从他爸手里借了一份。

这次出行是我瞒着其他人,但若发现我不在,他们亦会寻上来的。

他们忌惮我,安保力量都围了上来,围在前方,每人有常人男子一倍宽,建成铁墙,手中铁棍矛头唯指向我。

护主的狗就是狗,也要怕疼。

而我最不怕的,就是伤口。

铁棍的力打在身上并不激起疼痛,只听见皮肉与骨头的闷响,力将我的身形一推,转而又撞上另一根铁棍,直扑面门。

……算了,养得回来。

眉骨清脆一声响在脑内迸发,冰凉的液体压在眼皮上,顺着起伏流进眼眶,眼球的转动开始感受到黏糊的阻碍。

若常人受到这般重击早便歪歪扭扭倒了下去,而我的身躯却稳稳地立在那儿,先前的大力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们见了我的样子,似乎也是一愣。

“妖怪啊!别打了!要丢命啊!”

逃兵缩在别墅入口,墨镜掩住了他的眼睛,黑色也掩盖不住的是超于掌控的恐惧。

这一声吼,吼散了本就不聚的士气,铁墙破了一道口。

我计划并不在此耗费时间,寻了空隙,冲开封闭,脚步直踏铁梯。

铁棍打过我的衣角,发出破风声。

“嘭!”

他拖着瘸了的一只腿,正要将那条瘸腿搬到窗台。

我一脚将门踹开,像那天一样。

那天的木皮包着铁门,铁很实,我踢了两脚才踢开。

火烧进来,焦烟与血腥混杂,闻着厌。

他双眼甚至紫红,见着我,才从眼里找回一丝清明。

我一脚踹到他胸口,他来不及反应,直直后倒,砸到供桌上,好歹控制住了身体,否则将砸到她。

我冲到他面前,愤怒卡住他金贵的脖颈,一拳砸响他头颅。

“大魁,你拉住她啊!!!”

王子健试图唤醒我的理智。

他是秦家的公子哥,他爹最器重的儿子,打坏了我只得离开蜀地。

几拳释放下去,饶是中邪也扛不住这般泄力。

趁他眼里狠戾松懈,我将斧头夺下,喝道:“王子健,拿符!”

王子健用了最好的符,此行只携一张。

他立时使随身小刀将中指划破,鲜血留在浑崽额头,与符文链接。

浑崽浑身如触电一般颤抖,血雾从太阳穴里渗出,细看更混杂一道黑气。

我抬脚,跨过他身体,将我的子落从角落里抱出来。

她倒在血泊中,牛仔衣染出蓝黑两间色彩。

右手几乎翻折,白骨可见。

“王子健,帮我把她翻上来。”

我蹲下身,地面热浪已扑面,察觉语气颤抖,恐惧翻江倒海。

“岚姐……”

他的稳重再也难持。

“跟我冲出去,三、二、一……”

还是像上次那样,拎小鸡一般将他拎起来。

“姐、姐,我错了,姐你放过我!”

恢复理智了,再只手遮天的富二代公子哥也在生命威胁之前求饶。

我将他摔向墙壁,他的双膝“咚”的一声,沉闷地砸向地板。

右腿的疼痛使得他身体一缩,左肩继而砸向地面,再然后是俊朗的左眉骨。

他痛哼,神色阴郁,却不敢动作。

“你爸知道你供奉的什么东西吗。”

我蹲下身,铜钱剑在他额前打下圆方的阴影。

“不知道……”他痛呵一声,“不是它,我怎么会有现在。你说是吧,岚姐?”

我皱眉。

我与它无任何关系,甚至势不两立。

“呵。”他唇薄,嘴角几乎讥笑。“她体内的蛊很香,她的血也很香。”

“岚,你说你的不死之身,是不是就养了这么一个血包在这?”

“咚!”

我一脚踹向他的身躯,脊柱猛撞上床边,衣上纽扣摩擦地板的声音听得牙酸。

将体内的气灌入铜钱剑,剑柄温度瞬间滚烫。

经年来人间百味已被我尝淡,愤怒难得脱离我的掌控,我愈是灌注,剑柄的灼烧愈烈。

钱纹隐约闪耀金光,耳间是皮肉炸裂的滋啦声。

它于我是把双刃剑。

他眼中终现惊恐,将他老爹搬了出来:“别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先顾好自己。铜钱剑克阴邪,若你爹知道你供奉它的事,是先扣了你的股份,还是先跟你争这个长生不老的位置?”

瞳孔散大,眉头微抬,稚嫩的脸上自责、懊恼、难以置信。

他爹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他不过他半生中突生的一环,哪知他的本性掠夺,甚至亲生血缘。

食骨肉的事我见多了。饥荒那年,黄土丘陵,我将自己藏于窑内沉睡,遇一老朽之灵,他道寻孩,我瞧向他身边膝下:那不是你孩么?

那缺了一条腿的瘦弱孩灵。

皮靴踏向地面,步伐沉缓。

皮肉绽开之声尽数落入他耳中,嘶啦乱溅,每一道细小的音化作红蚁噬骨。

夜幕落下,金光劈开夜的阴郁,绽得更盛。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举起双手挡在脸前,对痛苦的惧怕令他几乎嘶吼。

于事无补。

金芒照射于皮肤之上他便刺痛得下意识收回手,金属偏倚,打在他左脸处。

烤肉般的滋啦声,白皙的脸颊印下铜印。

血雾从铜印中逃也似得窜出。

他的目光呆滞。

骄傲生活了二十年的贵公子,旁人都道他相貌皮囊的好。

今朝一日,却被人将这层完美的皮囊揭下来,露出污血腐骨构成的躯体,打上污名的烙印。

“岚……”

他垂下头,双手环住,护住自己仅剩的自尊。

他的声音强咽下了痛苦的哽咽,身上血雾越散越浓,空气中腥臭味渐渐侵占了鼻腔。

“你觉得自己很正义是么?”

“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就这么凌虐我的身体?”

“有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我从小身体就比不上大哥二姐,如果不是他,我只会被抛弃、被冷落!”

我继续一脚踹倒他。

放弃了挣扎的他,用不了多少力气,自己便匍匐在地上。

我蹲下身,盯着他,一字一句。

“那你觉得文子落就应该被牺牲吗?”

“那你觉得,普通人就该被牺牲吗?”

“世间苦有不同。或许她承受的比你多得多,但她的选择却不伤害任何人!”

“哪怕承受阴冷孤独、哪怕与小强老鼠为宿、哪怕一天一顿饭也吃不饱!”

“你该说她笨,说她找不到方向么?”

“这世间活下去的办法有很多。不昧良心,又能填饱肚子的方法也有很多。就算文子落没有那么幸运,没有那么机智,没能活得更好。”

“但她就是我护在心上的人!我好不容易寻到她,脆弱的她,依旧良善的她。”

“却被你像物品一样夺取价值!”

“你要说,自己没她那么幸运,不被珍爱是吗?”

仿佛瞬间回到那个时代,属于我们相依为命的时代。

她的纯良,我的注视;她的可爱,我的触动。

她每晚为我捏的被角,她每次欣喜为我剪的纸。

我多想与她相伴到共赴黄泉……

“若我对你的惩罚过了,我信自有因果。”

手心的灼烫已经快要握不住这把剑。

窗外月明星稀,城郊能很好地看见无染的夜。

我踏着沉缓的步伐远离,他在我身后痛得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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