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州是个好地方。对于不熟悉它的人来说,它起码是个有吸引力的地方。
吸引就吸引在于它有一个特别的节日——见庄。
传闻道,某代某皇帝南下微服私访时将要经过此地,当时掌管此地的官员跟皇帝随行的近戚有私交,近戚提前两个月把消息告知了该官员。
官员便大力集聚能人巧人,腾出一块地搭了好几个台子,让这些人去展示自己功夫才艺。
除了正中间最亮堂的台子,其余是要靠他们自己抢,每日台子前都会摆个签筒,由每日买了竹签的人去投,被投的最多的,第二日便可登上正中间的台子,劳薪翻四成,但竹签每日都会清零。
登上正中间台子的就叫庄员,分为临庄和久庄。每日的庄员都是临庄,久庄是日日下来,到结束时累积获签最多的庄员。久庄不仅能在最后一天拥有最好的位置,在下一届的前两天也独占该位。
而“见庄”取的是庄员出现的意思。
本来是只有这么一届的,毕竟只是为了糊弄糊弄皇帝。皇帝来到这儿时果然被吸引住了,见庄的举办不仅是艺术的展姿,也让许多小摊、货郎集聚,一时间倒是出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皇帝虽然高兴,但也不是傻的,知道肯定有猫腻,派人去查,果真查到近戚和官员有联系。皇帝唤来近戚,说:“朕听闻你与知府有深交,你择日到其府上叙叙旧,也顺便帮朕打探一番这庆祝的是什么。 ”言外之意是我已经知道我看到的皆是你们故意而为之的,如果没有商量出好的理由,一并罚。
近戚慌了神,但只能先应下,第二天就去找了官员。官员也慌,可好歹也编了个理由,老老实实的解释是今年才开始的,是为了庆贺皇帝的治理之效,接着就是拍马屁。
近戚一一记下,回到皇帝身边,几乎是一字不落的重复出来。皇帝当时没说什么,等回到都城后,扣了近戚和官员的俸禄,又拟旨赏赐了官员,还让宣旨的人托口信告诉官员,明年再来。
皇帝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再去,但官员不敢掉以轻心,年年都举办,之后也传承了下来。
简萼他们来时,刚好正值见庄期间,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语文组长跟他们说这几天听完课后可以随意逛逛。
简萼体力比较差,坐了长途巴士就觉得很累了,在车上一直是想吐但是吐不出来的状态。等到了酒店房间,他烧了热水喝,这才好一些。
晚上得去听课的地点参加开课仪式,虽然是一堆没什么用的废话,但总归要谦虚点,表面的谦虚也是谦虚。
他喝完水也顾不上其他,开了空调扑在床上休息。实在是昏昏沉沉的厉害,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中途有人来敲门叫他一起出去吃饭,简萼没被敲门声吵醒,外面的人打电话给他,他才被电话吵醒了。
简萼礼貌拒绝了邀请,等对方先挂掉电话。外面已经是黄昏了,他吁了口气,搓了搓身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卷起被子继续睡。
二觉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简萼口干舌燥,终于从床上挺起来找水喝,一杯水下去润了润嗓,燥痛感慢慢消失。他摸到手机,手机亮屏后,他发觉开课仪式快开始了。
简萼揉了揉头发,清醒清醒。他穿好鞋,拿了钱包,手机和房卡,走出了已经通过睡觉而建立起深厚情谊的房间。
他关门时又看了一眼床,心说,我也不想用完就走,这都是被迫的。
酒店附近有家沙县小吃,简萼点了个外带的炒面,等待过程中向同事问了地址,同事很爽快的发了定位给他,也不远,走过去五六分钟的样子。简萼于是一边吃炒面,一边走。
到了目的地,简萼找到垃圾桶,把刚好吃完剩下的空盒扔进去。
讲学厅后面的位置几乎都坐满了,一起来的同事周围都没有了位置。简萼直直奔向后面,在一个同龄人旁边发现了空位。
“这里有人吗?”
“没有。”同龄人微微仰头看他,还对他笑了笑。
简萼没笑回去,点了点头便坐下了。
“你是那个学校的?”
“外省的某个三中,你没听过。”
“那可不一定。”
简萼不回他,打开手机划了划,“一不小心”就划进了和许杨礼的对话框,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今天早上。
【许杨礼:早上好! 】
【神算子:早上好。你今天出差,路上注意安全。】
【许杨礼:okok】
简萼想了想,将许杨礼的备注改成了“江湖骗子”,再截图圈出来发给许杨礼。
【神算子:满足了你的要求。】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觉得我们两个很有缘分。”同龄人是真的对简萼感兴趣,不在乎简萼的态度。
“那你感觉神经还真是发达。”简萼还看着手机,警惕性下降了些,说这句话的时候没过脑。说完简萼就觉得不对劲,只能放下手机,对同龄人露出一个笑,找补到:“我也觉得我们很有缘。”
同龄人拍了拍他的肩,“你的感觉神经也不赖嘛。”
简萼:“……”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简萼。”说着,他假意抻衣服,揉了揉刚刚同龄人碰过的肩。
“鳄鱼的鳄? ”
“啊对。”
“我叫赵士旬。”
“好名字。”简萼夸完这句便收起了笑容,接着划手机。
“你不好奇是哪几个字?”
简萼放弃刷手机这项娱乐活动,指着前面对赵士旬说:“好奇啊,但是开课仪式开始了,我们还是保持安静吧。”
赵士旬闭了麦,却仍然不放弃与简萼的互动。
他打开手机上的便签,在便签里打出自己的名字,然后碰了碰简萼的手臂,给简萼看。
简萼不理解他的执着,不待简萼作出反应,赵士旬又在旁边打出“简鳄”,设置绘画模式在两个名字中手动画了一个爱心。
简萼:“……”
简萼:“? ”
赵士旬还嫌不够,画了一个大爱心把两个名字都括起来了,保存了便签后还要截图留念。
简萼压低声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有意思。”
“……你可真有意思。”简萼挪开眼,决定结束这场意思到没有营养的对话。
接下来无论赵士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简萼一概不予理会。
好容易熬到了中场休息,简萼马上起身,去前面跟语文组长说自己要离开。语文组长之前看到了他坐车坐的状态不好,同意了他的要求,还叫他实在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
简萼出了讲学厅,赵士旬到也没有追上来,
烦躁的感觉在一瞬间涌了上来,简萼的步子越来越大,也忍不住拼命擦被赵士旬碰过的肩,直到那处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他才得到一丝放松。
之前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走,现在突然停下来,不太明白身处何方,只看到眼前明亮的灯光铺射开,不太平常的吵闹声阵阵地响,各种色彩一片一片的绚烂。
想来人都会下意识的寻找光源吧,就像飞蛾一般。
简萼犹豫了一下,选择继续往里走,温故人间的烟尘。
这个说话或许文艺了一点,但简萼认为见庄配得上“人间烟尘”,他意识到了这就是见庄的举办地。
简萼在每个舞台下都会驻足片刻。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欢声笑语被诠释的淋漓尽致。台上的人眼神坚毅,每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力度,汗珠顺着皮肤和肌肉的曲线盈盈而落,他们认真诚挚地以另一种方式阐述着如清酒陈酿般浓厚香醇的文化之俗。
俗气,总叫人动容和怀念的东西,如今飘散在只这一小块的土地,展示着它的热情或婉约,奔放或温柔,傲然或小意……在这段佳期里,它享受自己存在和遗留的痕迹,尽兴之时又新添上深刻的一笔。
简萼漫游在这俗气之中,没有目的,不带意图。但它要叫每一位游者皆对它无法忘怀,要在游者的记忆里霸占哪怕一个极小的角落。所以,也许是自己的意愿,也许的是人群的拥挤,简萼流窜到了一方僻静的天地。
那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院子的门拆除了,显得院里敞亮不少,院前搁置着两三块木匾,有字的那面背对着简萼,院里是一棵枯树和散乱的花草,更有倒下的花盆。
简萼将花盆扶起,接着便打算离开。这会儿手机传来微信来消息的提示音,不等他拿出手机查看,院外照进来一束光,有人举着手机,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进来了。
那人跟着光束看见了简萼,似乎是因为惊讶而有所停顿,然后反应过来移开光束,没移开多远又定住了。
在那棵枯树上,那皱纹横生的枝干上,轻巧地立着一只褪色的木鸟,唯有眼睛还黝黑发亮,它雕刻的很精致,仿佛下一秒就能歪头跳一跳,再叫几声以迎接新的看客。
那人关了手电摸索着打开了院里的灯。纵使几乎哑炮的灯如此昏暗,简萼在与那人目光交汇时,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于是,江湖骗子走近他,喃喃到:“看啊,木鸟。”
晚风随着呢喃平息了躁意。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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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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