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许千鹤没有拒绝林牧时的理由，毕竟她在这个城市还有工作任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好耶！”林牧时扬起嘴角，变脸比翻书还快，脸上的笑容和张勇如出一辙，仿佛刚才的落寞神情只是许千鹤的幻觉。
林牧时抱住张勇，冲镜头比了个心，“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相处的，我们可是好兄弟~”
俊朗的男生和乖憨的小狗出现在同一画面，养眼极了。
许千鹤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摁了一下截屏。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默默感叹：竟然有人能和张勇相处这么长时间，林牧时，你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忍人。
不过嘛……
“林牧时，告诉你个坏消息。”
许千鹤神色突然变得严肃，林牧时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甚至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林牧时小声问。
“张勇是女孩子，它才不是你的好兄弟。”
“啊？”
在林牧时错愕的表情中，许千鹤大笑着挂断了视频，“拜拜，我要接着去拍视频了哈哈哈哈哈。”
谁说女孩不能叫张勇！
——摘自《许千鹤语录》
而视频的另一头，林牧时和张勇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不知过了多久，林牧时举着张勇，干净的嗓音在夜色里显得迟疑又难以置信：“张勇……妹妹？”
*
晨光如同一双温柔透明的手，穿过玻璃窗伸进房间，轻柔拍打床上的许千鹤。
昨晚的品牌活动持续到凌晨三点才结束，许千鹤不认识那些或大或小的博主，没有参加after party就跑回酒店休息，倒头酣眠到现在。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吵醒许千鹤，她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接通电话，迷迷糊糊地问：“喂？小魏姐？去公司签续约协议的时间提前了吗？”
许千鹤扫了一眼时间，现在才九点，小魏姐昨天通知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小魏姐的声音透出歉意：“不好意思，千鹤，今天人事那边的负责人临时出差，续约协议可能得推迟了。”
许千鹤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完了完了，她不会是续不上约了吧！
大学毕业那年，公司在校招环节一眼相中许千鹤，原本是想将长相清秀甜美、观众缘极佳的她打造成美妆博主或是vlog博主，但没想到她一心扑在张勇这只比格身上，只想做宠物博主。
公司无奈至极，不过还好许千鹤的剪辑技术出类拔萃，平时一边做宠物博主，一边还能帮公司做些剪辑工作，公司也就由着她去了。
今年是许千鹤在公司待的第三年，宠物博主依然做得毫无水花。
她知道，如果不是公司给她发着不多不少的底薪，单凭自己的博主事业，她得活活饿死。所以每年续约她都相当重视，从不走线上程序，而是直奔公司总部，用白纸黑字让自己安心。
许千鹤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魏姐，负责人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知道，但她出差去的是外地，今天肯定是回不来了。”小魏姐不是踢皮球的人，性格一如既往的直爽，“这样吧，你在酒店等几天，负责人回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如果有其他情况我也告诉你。”
“好的，谢谢小魏姐。”许千鹤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把那句“公司能报销住酒店的钱吗”憋了回去。
挂断电话，许千鹤倒在柔软的床铺里，用被子捂住脸，企图把自己闷晕。
她不要被炒鱿鱼啊！
一遇到困难，许千鹤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张勇那儿找安慰。
许千鹤丧失神志，休的一声松开被子，仿佛一个中毒的人急需解药，她飞快从手机上找到林牧时的对话框，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过去。
许千鹤：【在？看看腿。】
几分钟后，林牧时缓缓打出一个：【？】
过了半秒，许千鹤意识到这次张勇的看护人不是好友璐璐，而是新晋忍人林牧时。
她连忙点撤回，却发现撤回的时间早就过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解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狗瘾犯了，是想看张勇的腿。】
林牧时：【原来如此。】
很快，林牧时发来张勇的狗爪子靓照。
照片里，林牧时握住张勇的前爪，粉色的爪垫肥嘟嘟，因为在户外走动的原因，沾了一点灰尘。
但这完全不影响捡屎官许千鹤的兴致，她点开大图，一下放大，一下缩小，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方式，隔着电子屏幕狠狠欣赏这只狗爪子。
许千鹤：【大哭】
许千鹤：【我好想张勇呜呜呜，能再拍几个视频过来吗？】
林牧时的语气温和有礼：【稍等一下，我正带着张勇送外卖呢，送完这单给你拍。】
许千鹤：【好的好的！（期待）】
她本想问林牧时为什么不把张勇放在家里，但一想起张勇的战绩，包括但不限于拖鞋、垃圾桶，她立马拉上了嘴巴的拉链。
嗯，把张勇留在家里基本等同于放了一颗核弹在家。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林牧时勉强摸透了张勇的脾气，它一待在家就会哀嚎大叫，出门在外反倒乖巧许多。因此送外卖时，林牧时把张勇带在身边，戴好小头盔、系好小狗绳，除了上楼送餐的时候会系在电动车上，简直一步也不离身。
夏日的暴雨来得毫不讲理，林牧时送完这一单奶茶，还没走到电动车旁，就被突如其来的豆大雨点砸得浑身湿了一半。
张勇也没好到哪儿去，浑身湿透，半趴在电动车座上，耷拉的耳朵滴着水，咧开嘴吐出半条舌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牧时。
“张勇，还在这儿傻乐呢，咱们先躲雨去！”
林牧时一把薅起张勇，手臂肌肉因为张勇三十多斤的体重绷出漂亮的线条。他小跑进一个公共亭子，把张勇放在地上。
刚一落地，张勇就像被按了弹簧开关。它疯狂甩动脑袋，水珠如烟花般向四周迸溅，林牧时躲避不及，脸上被糊了几滴带着狗毛的雨水。
张勇还没尽兴，湿漉漉的鼻尖贴着地面嗅了嗅，猛地冲向角落的水洼。它前爪用力刨着积水，泥浆混着雨水飞溅，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染成了斑点狗。更绝的是，它叼起一片漂浮的落叶，摇头晃脑地甩着，仿佛在炫耀新得的战利品。
林牧时没忘记许千鹤的话，摸出手机拍摄这一让人心梗的场面。
林牧时一边调整角度，一边无奈地开口：“身上全是泥，张勇你今天非得洗澡不可。”
张勇好似听懂人话，在积水里翻滚一圈，硬生生冲过来踹了林牧时一脚，堪称有仇当场就报了。
这一脚相当结实，林牧时发出一声闷哼，手机差点没端稳。
林牧时蹲下来，用食指轻轻戳张勇的大脑袋，语气中带有一丝宠溺与咬牙切齿：“你洗澡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镜头里张勇围着林牧时绕圈跑，尾巴像螺旋桨似的扫过他的小腿。突然，它一个急刹，后腿蹬地跃起，试图咬住林牧时手里的手机，湿漉漉的爪子在屏幕上留下五道泥印。
“就你这小短腿还想抢我手机。” 林牧时笑着后退，举高手机不让张勇碰到。
然而张勇何许狗也，见手机咬不到，转而把林牧时放在外套口袋里的钥匙叼了出来，扭头就往亭子外跑。
“哎，我的车钥匙——”
一人一狗围绕亭子展开了拉锯战，林牧时惊慌地追逐张勇，手机镜头跟着晃动，录下他跌跌撞撞追狗的视角，最后定格在他瘫坐在路边，看着张勇咬住钥匙冲镜头摇尾巴的画面。
这段长达七分钟的混乱视频，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发给了许千鹤。
与此同时，许千鹤正对着空白的剪辑软件发愁。作为每周三更的小博主，她由于昨天没有拍到好的素材，又因为库存素材早在上周就消耗殆尽，已经断更了。然而她登录账号，最新收到的一条回复并不是催更，而是“这个博主终于放弃自媒体事业了吗”。
许千鹤烦躁地抓乱头发，突然，手边的手机发出消息声。
她点开林牧时发来的视频，一看清张勇胖乎乎的狗头，垂死梦中惊坐起，双手捧住手机开始观看，神情相当虔诚。
随着视频的播放，酒店房间里响起许千鹤的笑声，起初是含在舌尖的轻笑，尾音带着点猫咪打哈欠似的慵懒，等笑意逐渐漫上来时，就变成了风铃撞在青瓦上的脆响。
“为什么张勇腿这么短，却跑得这么快？难道是因为它有四条腿，我只有两条吗？”视频最后十几秒是林牧时的幽怨独白，夹杂着比格犬得意洋洋的汪汪叫，像极了荒诞幽默的雨中交响曲。
许千鹤彻底忍不住，笑得倒在了床上，肩膀微微耸动着。
“张勇简直是林牧时的克星。”她擦着笑出的眼泪，鬼使神差地打开剪辑软件。
反正也没素材可用，不如就拿这份视频来剪？
说干就干，许千鹤重新掀开笔记本电脑，颇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她在剪辑软件中拖入视频，给张勇抢钥匙的片段配上《速度与激情》的背景音乐，在林牧时追逐的过程中加了许多漫画式特效，又用手绘板在角落画了只举着钥匙的比格犬，旁边配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钥匙很好咬。”
视频的最后，她还在林牧时头顶上加了一个旋转的问号，给整个独白增添了几分搞笑，幽怨之中散发出无厘头。
中午十一点零七分，许千鹤顶着鸡窝头发布视频，标题随手敲了句“比格犬偷车钥匙实录”。她连封面图都没选，直接截取了张勇叼着钥匙冲镜头歪头的画面，狗鼻子上还挂着滴晶莹的雨珠。
但按下发布键之前，许千鹤突然犹豫了。
她又想起那句“这个博主终于放弃自媒体事业了吗”的评论，不由得对着空荡荡的酒店房间出神。
许久，许千鹤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
就在这时，林牧时发来一条消息：【千鹤，我昨天就关注了你的账号，刚才躲雨的时候把你的视频全看完了，张勇完全是混世大魔王啊啊啊啊。】
林牧时：【对了，你下一次更新是什么时候？催更催更。（双手合十）】
许千鹤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儿，她扬起唇角，轻轻按下发布键。
许千鹤：【太巧了，我刚刚更新。】
发完这条消息，许千鹤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做自媒体时的岁月。当时的她，每次发布视频之后都会把手机扔到一旁，不敢看任何消息，整个人紧张不已，仿佛手机另一头连接着喜欢的人。
而这一次她也一样，把手机静音后扔到最远的桌子上，一头扑倒在床上。
许千鹤本想闭目一会儿，没想到再一睁眼，就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拿手机，只见屏幕上有十个未接电话，全是小魏姐打来的。
许千鹤血液倒流，赶紧打了回去。
一接通，许千鹤急得慌忙道歉：“小魏姐，不好意思！我中午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听到电话铃声，实在对不……”
“不用对不起。”小魏姐打断许千鹤的话语，语气中隐隐有兴奋，“千鹤，你快看你的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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