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
她在问他怎么来了这里。言下之意,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滕越半身发僵。
她的问题他没法回答,他甚至想要叫她一声,都不知怎么叫出口。
他只看到满地浸透鲜血的白布与衣衫,和她苍白近霜的脸色。
反而她似乎察觉了他的僵硬,撑着重伤的身子同他轻声道。
“我没什么大事。但这田庄还没来得及修缮,到处乱糟糟的。将军先去外间坐等一会,我这边快弄完了。”
可她刚多说了两句话,腰间突然溢出大片的血来。
“坏了!”医女大惊。
秀娘也惊叫起来,“呀,姑娘快别动别说话!”
郎中再顾不得许多,连忙递了止血药进来,“快把药用上,先把血止住!”
滕越亦是一慌,但那三人围着她忙做一团,他根本进不去,只能看着她的脸色越发来越白,似乎是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她总算无暇再顾及他,也不再跟他说什么客气的话,紧紧闭着眼睛做最后的支撑。
他在秀娘转身端水过来的时候,一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肩膀细瘦,就在他一掌之间。
许是令她完全不熟悉的力道,她睁开眼睛看过来,又在看到他的瞬间身形微顿。
“你别动,”滕越不得不开口,“先让他们把你腰间的木刺拔出来。”
他说完,侧过身来,让她整个人都倚在他的怀中。
他想给她一些不必独自支撑的力道,其实就一些而已。
但这样的姿势,她更加不适应,他能感觉得到她身子在发僵,可滕越揽着她的手并未松下半分。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慢慢将这个他先前毫不熟悉的妻子,一点一点重新看进自己眼里。
她生着一双非是那么细长的小柳叶眉,柳叶眉下眼眸清亮,鼻梁小巧秀直,唇色平日里算得红润,并非是此刻的淡白。
之前他还想过,她把她自己养的闲适红润,他根本不用担心她那般性子会吃亏,可如今看来... ...
滕越看着她原本红润白皙的脸上,经过一夜的林中奔走,横七竖八地划了好几处伤痕,脸色的煞白衬得伤处血色深沉。
她双目紧紧闭起,额边细汗点点外溢。而此时医女手下一动,将木刺最后的部分,倏然从她腰间拔了下来。
疼痛令她身子不禁一颤,额头冷汗漱漱跌落下来。
他连忙紧握着她的肩膀,撑住她的身子。
但他感觉得到她精力稀薄到,几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秀娘不住抹泪,同医女道,“麻烦您多用些止血药,我们姑娘真的流了太多血了,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呢... ...”
是啊,人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滕越已经吩咐了人再去寻药来,止血的补血的,但看着她眼下的情形,他不由地开口低声叫了她。
“蕴娘,若是太痛就不要再撑了。”
或许松下精神昏迷过去,反而能好受一些。
但他突然叫了她的闺名,她略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里好似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暗含,他分辨不清,可她已收回了目光,哑声开口。
“多谢将军,我还好,还不至于此。”
这时,滕越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帘边钻了进来,房中血气弥散又乱成一片,没人能顾得上小家伙。
可她也没有需要旁人顾着她,只是看着地上的血布,又看向脸上血色褪尽的姑姑,她眼中豆大的泪珠咚咚砸落下来。
她却不敢哭出声,打扰了姑姑的医治,反而捡起落在地上的姑姑染血的外衫,紧紧地抱在怀中,把小身子缩在墙角木架旁,肩膀颤抖着不住向床边看来。
小家伙已经没有爹娘和祖父母了,是姑姑撑起这个家,也把她养大,如果姑姑再出事,她该怎么办?
这念头掠过滕越脑海,滕越不禁低头又看向怀里的人。
她还在勉力支撑,眼角又到了墙角里害怕流泪的小侄女,还跟她勾起唇角,轻轻笑着似在安抚。
这一幕,让滕越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那天在西安,他从城外回来去卫所衙门,自大街上骑马经过的时候,嘈杂的人群里,好像有哪家的小孩子,远远地叫了一声。
“姑父!”
那一声充满了兴奋,仿佛就是在叫他,有那么一瞬他想循声望去。
可他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姑父,也不晓得谁是自己的侄女。
因而那一声呼喊,传来又飘走,他没有转头更没有理会。
彼时,街上突然刮起了风沙,风沙迷人眼,他侧过头去避风。
不经意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艰难地在风沙里行走。
飞沙走石将她抽打得摇摇欲坠,她只顾着护着怀里的孩子,自己却被风沙吹到脊背变弯。
他当时看过去,觉得那女子的身形确实像他新娶的妻子,可那会他只觉她是惫懒享乐之人,怎么可能在街市上,艰难地抱着孩子行走?
他思及此就转头打马离去,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
但此刻,滕越看到她们姑侄,越看心下越凉。
所以,当时在人群外面远远看见他,就大声地叫了“姑父”的人,就是玲琅。
而那个在风沙里艰难抱着孩子前行的女子,根本就是他的妻子,再不是旁人。
玲琅叫了他,她一定也看到马背上的他了。
他被簇拥在人群的中央,他坐在高高的大马上,但他却未曾回应她们一句。
而她抱着玲琅,转身走开了。
明晚9点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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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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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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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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