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季云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随后,季云斐话锋一转问道:“在过几日就是弟子比试了,你的打算是什么,是想留在外门,还是想进入内门?”
暮言卿道:“我还是留在外门吧。”
“行吧,留在外门就留在外门,我就不勉强你了。”
“嗯。”
又看了看一旁的暮言卿,季云斐的神色变转得有些复杂隐晦了。
此人莫名带着一种可以让人沉静下来的微妙效应,他似乎并不属于这里,无欲无求,难生爱恨,随时都有可能会随风远去。
虽然相貌全被划花了,甚至还用布带遮住了脸庞,但他却依稀可以看到暮言卿的相貌。
看似无悲无悯。
却又似悲似悯。
彼时,季云斐还不知道自己窥见的是为仙者的三分颜。
待到后来,他为此付出了残痛的代价后,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直视其容了。
渐渐的,季云斐似是想要说什么,“你……”
暮言卿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自己也只能够以沉默相对,毕竟话重复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只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了,但他一向是没什么追求,比较随遇而安的人,所以无论怎么样都能有活法。
明白暮言卿的意思,季云斐便止了意头。
他道:“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说了,说多了也是讨人厌。”
暮言卿道:“师兄多虑了,只是说的在多,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在以前他见证过许多的生离死别,这是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的一幕,即便是焚香祷告,求神拜佛,同样阻挡不了死亡的来临,终将被埋葬于黄土之下。
他也会是这其中之一,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没必要去过度的执着于此。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暮言卿原还想着让季云斐在去看一看陆归泯的身体,但想到陆归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此念头也就作罢了。
一番交谈过后,暮言卿便同季云斐道了别,见已至下午,他顺道还出宗了一趟。
这次却意外的顺利,没有在遇到宋刈找茬了,暮言卿买回了三袋蜜饯,还有两袋糕点与酥饼。
庭院内,霞光映照。
但暮言卿却停步在了庭院外,一时间心底生出了怯意与愧疚,所以就没敢直接进去。
怯的是陆归泯的话无法证伪,以及他在心里所做出来的那个假设。
福地之行,鱼龙混杂,情况并无绝对,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更难以完整的理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具体如何。
其实,要试真伪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借用凄断就是一个方法,要是凄断没有伤害陆归泯,或是不排斥陆归泯,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要是相斥的话,陆归泯又会因为凄断而危及性命,死在自己的试探之下,那么他就等于是在恩将仇报了。
而他的愧在于,陆归泯多次舍身救他,却还要被他与季云斐抱有怀疑,他背地里议了事非不说,表面上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
两知。
两心寒。
有时被救过的人倒打一耙才是最让人寒心的,人性里的良知也会随之被逐渐消磨掉。
先前喝入的茶水开始反出了涩意,万千思虑划过心头,暮言卿手中的纸篓被他攥出了折痕。
苏时说过,宿鬼闭关不出了。
而苏时是一根筋的性子,不像是会说谎的人,所以宿鬼应该是真的闭关不出了。
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并且没有找到宋刈之前,他不能凭借主观去臆断,此等泯灭良知的念头应当扼杀。
暮言卿心中有了计较,兀自咽下了苦意,调整好情绪,确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后,方才提步走入了院内。
就见陆归泯低坐于窗下,目光远远的看向天际,窗旁的光束反投而入,他其身皆被笼罩上了一层浅柔的微光。
辗转几经,暮言卿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陆归泯轻唔了一声,眸光微微一动道:“我在想,会不会有雨。”
“应该会吧,初春总归是要下一场雨的。”暮言卿提着东西进屋,然后将手中的几个纸袋搁在了桌上。
陆归泯的羽睫颤了颤,似是在忧思发愁。
“倒是你——”暮言卿缓缓走近,弯下腰抬手探向,“坐在窗口处吹风,不怕染病吗?”
陆归泯眉眼微抬,任由着他触碰自己,“不冷的,我也只是一时无聊,想着阿卿应过会早去早回便等了等。”
其实他在从阿卿离去的那一刻起就在等,左等右等,等了不知有多久,可是一算才一两个时辰而已,却好似是过了几度春秋般。
一经分离,方知难熬。
好在阿卿也没有夜不归宿。
探额的手收回,确认陆归泯没有染病后,暮言卿转手将窗给关上,挡住了吹来的冷风,“那也不应该待在风口处。”
陆归泯享受着关怀与温情,不在选择作妖,乖乖的回到了软榻上。
而后,暮言卿先挑了一袋糕点给他,“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看了看纸篓上的折皱,陆归泯故作不知的打开,纸袋里头装着一块块白色的方糕,他又将其拆开一看。
“鱼茸方糕?”
陆归泯抬眸一笑,温和而无害,他的眸中尽是暖色,“谢谢。”
暮言卿心间一痛,以笑掩饰,尽量让自己显得态度如常,“你先吃,我去给你拿药。”
陆归泯唇口微张,缓缓咬下方糕的一角。
没能从阿卿的眸中窥见一丝的试探,这一局,还是他的胜算比较大,看来阿卿的私心里也还是偏向于他的这边。
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循序渐进才是骗取阿卿心软信任的最好方法,他们还有半年的时间,不怕阿卿不上当。
几盏茶过去,夜色渐深。
陆归泯蹙着眉头喝下了最后的一口药,不过似乎是被呛到了,他垂首咳了起来。
“咳咳咳……”
“怎么了吗?”暮言卿放下书,连忙凑过去帮他顺着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在他的诱导下,暮言卿已然靠近了,不过他整张脸都被布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徒留下了一双满是关切之色的眸子,而现下在这双眼里只有他一人留存其中。
陆归泯咳了几声后体力不支,如弱柳扶风一般的栽倒进了暮言卿的怀中。
“没事,只是不小心被呛到了。”
暮言卿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陆归泯靠在他怀里,又小小声的说道:“药有一些苦,喝得心口有点闷。”
“啊?”
陆归泯微喘着气,有力无气的回道:“我缓一缓就好了,阿卿不用担心。”
暮言卿被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最后只能继续帮他顺着气,“下次别喝这么急。”
陆归泯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在暮言卿看不到的地方,他垂低的眸中皆是盈盈笑意,唇边也溢出了些许的轻笑来。
陆归泯没在做出什么逾举的行为了,他靠在暮言卿的怀里安安分分地吃着鱼茸方糕。
一时两相无言,静听窗外风声。
【真实的小剧场】
季云斐(我的眼睛就是尺):依我看来,这个局不一定就是宋刈做的,陆归泯此人有问题,我阅人无数,我的直觉告诉我,此局跟陆归泯多多少少沾一点关系
陆归泯(笑了):你的意思是是我做的局?我为什么要做局?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又有什么证据?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季云斐:……
陆归泯(倒打一耙):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你诽谤我,阿卿你看他,他冤枉我
季云斐(有被茶到):…………
——
福地一事的当事人如下:
那几名宗门弟子已经被杀了
宋刈下落不明,找不到人(被陆归泯抓了,目前在恚恶手里)
暮言卿一知半解,并不了解全貌
陆归泯为幕后主谋,但谎话连篇,根本就不会如实告知
也就是说,这件事死无对证了,陆归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而季云斐凭借自己的直觉,对这件事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想着找到宋刈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宋刈虽然记仇,但还不屑于骗人
而在阿卿的视角里,陆归泯缺少作案动机,这个就跟警察办案一样,嫌疑人要有充足的动机,才能被确定为嫌疑人
就算阿卿还怀疑陆归泯也没有关系,后面还有恚恶,杜沉,阿卿一样要上当
——
这里在说一下,为什么季云斐要在消息不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他要去判断
有一句话叫做:时不待人
陆归泯不是傻子,他会一直躲在幕后,根本不会暴露出线索,或者是蛛丝马迹
那么,季云斐就会一直处于信息不全的环境,如果他一直不去判断,偏要等到信息完善的那一天,到时候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做个假设——
此届的仙盟大会结束后,暮言卿被逼着回兀戌,而陆归泯在一旁说,“就让他(季云斐)跟着阿卿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接应。”
假设季云斐此时还在等待确切的信息,还没有做出判断的话,那么他多半就会听信陆归泯的话,跟着阿卿一起去了兀戌
而等待着他的下场就是:先被陆归泯当做人质,然后宿鬼又会利用他来加大威胁阿卿的筹码,最后死于非命
被陆归泯忽悠到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正因为季云斐判断了出来(他找了季空庭),知道了陆归泯是幕后主谋,所以他才没有被忽悠
所以在暮言卿离宗后,季云斐说陆归泯佛口蛇心,用心歹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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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悲观凄局灯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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