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一寸寸崩裂。
新建研究所的大厅，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灯光已经熄灭，地下建筑中，一丝阳光也无法投射进来。
短发女子打开了手电筒。
快速的明暗变化让江隐的视觉出现一瞬间的盲区。
她闭上眼，少顷再睁开。
地上散落着尸体。
他们大多穿着白色的研究服，衣物被血迹所浸透，形态各异。
但无一例外的，身体上覆盖着白色的菌丝，和色彩斑斓的伞状蘑菇。
江隐屏住呼吸，略微倒退了一步。
秦君怡和杜清都不在这间大厅里，甚至研究员和张进也消失了。
她快速扫了眼尸体，发现都是在刚才的混战中中弹的那些。
看来致幻菇还是没办法驱动真正的死人。
“她们不在这里。”短发女子淡淡地说。
听到她的声音，江隐的心中莫名一松。
终于可以说话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江隐问，“可以和外界联系上吗？”
短发女子取出对讲机，按了几个键，摇了摇头。
“这里虽然不是融合空间，但也和外界隔离开了。”她说。
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再说话，侧耳静静倾听着。
手电筒的光柱猛地偏移在一具尸体上。
不，不是尸体。
他的腿部中弹，身躯倒在另一具尸体下面，在黑暗的掩护下，非常难发现。
可如果细听，还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
短发女子掀开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具尸体，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身上居然没有菌丝，也没有致幻菇的子实体。
江隐走过来，站在手电筒的光芒中。
她也皱起了眉，却是因为和短发女子不同的理由。
这是张进的警卫队员。
他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立刻又闭了起来。
除了腿部的伤口，他的肩膀上也中了一枪。虽然都不是要害，但失血过多，又和这么多致幻菇待在一起，早已进入了弥留状态。
江隐看着他头上的血条。
如果没有人干预，他应该很快就会死去，和其他人一样，成为致幻菇的基质。
“可惜啊，没有带治疗用的超凡物品。”短发女子叹息道，也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江隐犹豫片刻，从便携空间内取出了一瓶生命之水。
她不想暴露治疗手杖，但短发女子先前已经见过生命之水，再拿出点也无妨。
在月夜下凝结成的冰凉水液，灌入了警卫队员的口中。
他起初吞咽困难，但很快就大口喝了起来。
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归到他的身体中。
“江观察员……”他干哑着嗓音，辨认出江隐的面容。
“不要说废话。”短发女子提醒道：“你看见他们去了哪里？”
警卫队员的血条尚未回满，仍然处在重伤后的虚弱中，但也能感到这种神奇的治疗能力。
他抬起手，指向大门。
“他们出去了。”
“张副官，带着杜太太，和小姑娘，从这里出去了。”
他咳嗽两声，脸上又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那个人，那个凶手，逃了出去，很多人，很乱，我没有看清。之后灯就灭了。”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他期待地问。
他的话并没有提供多少价值，只知道杜清是被控制后的张进带走的。
研究员逃了出去，但他在这被秦君怡所控制的新建研究所，又能逃到哪儿呢？
短发女子放下他的身体，站起身，皱眉望着大厅的出口。
“你看见他们往哪边走了吗？”
警卫队员指向西侧。
“多谢。”短发女子说，就要往外面走去。
“不要丢下我！”他感到恐慌，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尸堆里爬出来，想要追上她的步伐。
“江观察员，救救我！”他绝望地喊道，不想和尸体一起待在黑暗的大厅中。
江隐从便携空间里再取出半瓶生命之水，刚好够他回满血条。
“我们要去的地方更危险，你先在这里待着吧。”她将生命之水塞进他的手中，犹豫片刻，又递给他一支手电筒。
警卫队员接过生命之水，立刻拼命地灌了下去。
“我也有枪，我也可以战斗，带上我吧。”他感到生命的活力在迅速回归，用手触摸伤口时，竟然已经愈合了。
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站起身，就要跟上江隐和短发女子。
“你想跟就跟着吧。”短发女子没有拒绝，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的感染程度，和之前比，有什么区别吗？”她问。
警卫队员死里逃生，对她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除了受伤，没有感到自己有什么不对。”他说，“喝了江观察员给我的水后，现在伤口都好了，也不疼了，之前我还出现了幻觉，现在也没有了。”
短发女子点点头。
他的感染程度并没有加深。
这和刘显通的感染区有着显著的区别。
秦君怡只是控制住了深层的感染者，并没有去“消化”这些浅层的感染者。
这就是为什么，在原世界线中，致幻菇的感染最终控制在了南部3号避难所内吗？
如此众多的感染者，也没有再引发时空裂缝。
江隐想起秦君怡对自己叙说的原世界线，眉头轻轻皱起。
不对，一定有时空裂缝。
秦君怡在原世界线中，就是躲在了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他们在黑暗的走廊中行走着，手电筒的光扫过空无一人的通道，将背部留给浓重的夜色。
他们身在地下，犹如漫步在亡者的领地。
江隐时不时回头。
新建研究所里并没有冒出活死人。
这里除了尸体，好像就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吱呀——”
短发女子推开停放有郑辉尸体的房门。
她挑了挑眉。
研究员的尸体倒在停尸床的轮子边。
他的眼睛瞪圆，死前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郑辉尸体上的白布被掀开，露出他已经青灰了的面庞。
依然没有活人，甚至连活死人都没有。
短发女子看了眼持枪走在后面的警卫队员，他好像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了。
“可能在楼下？”江隐猜测道。
短发女子摇了摇头。
“我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这里太安静了。
即使新建研究所的隔音再好，也不该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除非，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最多，能再搜寻到几个像警卫队员这样的幸运儿。
“这是什么？”警卫队员注意到研究员尸体边的玻璃碎片。
江隐也看见了那几片玻璃碎片。
那是提灯的碎片。
研究员哪怕在逃跑时，也没有放下提灯，带着它一路跑到了停尸间。
他并不是被郑辉的尸体杀死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拧断了脖子。
提灯一定被那个人拿走了。
不出意外的话，它现在在秦君怡的手中。
要是道具也有个定位器就好了。
短发女子捡起一枚碎片，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君怡，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忽然开口，清亮的嗓音回荡在黑暗的走廊中。
警卫队员吓了一跳，握着枪，警惕地看着她。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短发女子并没有放弃，依然对着碎片，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想治好妈妈，是吗？”
“我是前线基地的救援队长，你还记得我吗？”
“只凭你，是没办法修好那件超凡物品的。”
“我们这里有其他的治疗物品，还带了专业的医生，我们可以救她。”
她的声音回荡在新建研究所内，配合着房间里的两具尸体，有一种别样的恐怖。
“如果你能听到的话，就把灯打开。”
片刻的沉默后，停尸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警卫队员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番对话真的有用。
紧接着，走廊的灯也亮了起来。
一盏盏电灯，将黑暗的地下建筑重新变得灯火通明。
这些亮起的电灯，为他们指出了一条路。
秦君怡还保留着意识。江隐心想。
之前的那些幻境，也是她故意放给她们看的。
她虽然接受了原世界线中的命运，但还在向她们求救。
江隐握紧了手心。
她们能够拯救她吗？
灯光在一间停放材料的毛胚房前停止。
短发女子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她垂下眼帘，走入了镜中的世界。
警卫队员惊叫出声，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你要一起进去吗？”江隐问。
她没有等候他，也迈步走入了镜子里。
警卫队员犹豫一瞬，硬着头皮撞上了镜子。
他没有感受到坚硬的镜面，而是仿佛踏入了水中。
江隐从镜子的另一面踏了出来。
她捋了捋凌乱的发丝，皱眉打量着这个世界。
不是洞穴，也不是开阔地，而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
它的边界像是白色，又像是虚无的灰，几乎没有实体。
这宛如一个梦中的世界。
秦君怡抱着膝盖，坐在房间的角落。
昏迷中的杜清躺在她的前面，破碎的提灯放在她的脚边。
江隐却皱起了眉，心头微微一沉。
眼前的这个秦君怡，头顶依然没有血条。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深度的感染者们，都不在这里。
今天偏头痛又发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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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再入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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