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三章:百花深处(10)

比翼鸟仅有一首一翼,雌雄合体才能展翅高飞,故而凡人所见到的比翼鸟其实并非一只,而是一对。雌鸟多为青色,雄鸟则为赤色,并翼齐飞时的比翼鸟便是半身青色半身赤色,颜色划分极其明显。可我们看到的那只鸟浑身青赤杂糅,因已经飞远,我看不太清,只觉它仅有单头,一时间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只比翼鸟。

易水悲却敢肯定地说:“是比翼鸟。”

我相信他比我看得清楚,毕竟那只比翼鸟帮助了他,那便是一只好鸟。易水悲安然无恙,他甚至没出什么力气,这点从周围尸体上的伤痕可以看得出来,刀伤很少,多是抓伤。我暗自在心中为易水悲无意沾染血腥而伤神,寄希望于今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够避世,远离这些刀光剑影。

再度回到百花圃,琼昙婆婆已经等候我们多时了。她见易水悲脸上的伤痕,心中了然:“看来这旋龟甲骨你是拿到了。”

易水悲无声递过甲骨,琼昙婆婆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南海可是下雨了?这是龟皇的甲骨,很是稀罕。”

我点头应她,挂记易水悲的伤:“他脸上的伤口泛着奇怪的紫黑色液体,又像是腐肉,还有他的右手,受伤最重,您可有……”

琼昙婆婆挥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我早已备好黄雚草,等下拿来让他泡上一泡,便可祛除腐肉。至于手上的伤,”她看了两眼,不需除掉包扎的纱布就了然情状,“也跟着泡上一泡,除掉了腐肉再等它慢慢痊愈。”

我朝琼昙婆婆拱了拱手,心中无比感激她,认为她是个心善之人。易水悲始终缄默不语,不知在打量什么,他的心思全都藏起来,连我也不能窥探全貌。

琼昙婆婆问易水悲:“你是先去泡黄雚除腐肉,还是先……”

易水悲抢答道:“你先为她续命。”

我知道那块甲骨极其难得,乃稀世奇物,可它远比我想象中的珍贵得多了。甭论易水悲对琼昙婆婆的语气不够礼貌,即便是他颐指气使,琼昙婆婆也都会听他的。

我没想到所谓的为我延续寿命的仪式那般草率,当时我手里攥着一朵落花,进来的时候专程从地上拾起来的,便是上次我与易水悲都叫不上来名字的那种花,各色的都有,我手里这朵是紫色的,想着同琼昙婆婆询问花名。

琼昙婆婆微微一拂袖,那朵花便脱了我的手,悬在我面前。她说要取我的一滴血,我大方伸手,花茎割开我的指腹,说取一滴便是一滴,那滴血正好落进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心。我感觉到一瞬间的刺痛,收回手掌的功夫就已经找不到伤口了,脸上布满惊讶。

随后她转身进屋,易水悲跟了上去,却不让我同行,说是与琼昙婆婆有话要说。他就是吃准了我这个人守礼的性情,我觉得即便是最亲密的爱侣,也难免要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做强行打破对方底线的事情。

于是我在院子里陪英招兽打发时间,那间百花深处的竹屋房门紧闭,倒像是真有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搞得我很是好奇,却只能跟英招兽自言自语:“你说他们在聊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呢。”

屋内,易水悲心中狐疑,表面上什么都没说,等琼昙婆婆开口。

琼昙婆婆道:“现在要你的血了。”

她将那朵染过我的血的孤花送到易水悲面前,易水悲下意识伸出右手,他是使刀之人,右手是他浑身最重要的部位。他以为琼昙婆婆要向取我的血那样取他指腹的血,不想伸手的动作露出一节手腕,花茎扎进他腕间的血脉,琼昙婆婆抬手做法,嘴里喃喃念咒,花茎则不断地吸食他的血液,这一过程委实有些痛苦。

那瞬间易水悲清楚地认定,琼昙婆婆使的更像是歪门邪道的妖术,还是至毒至邪的那种,可他这个人一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管是正道邪道,只要能达成所愿,他就无所顾忌。

那朵小巧可怜的花被易水悲的血液渲染,正从深紫色透出一片片的红,倒像是它旁边的麟凤牡丹一样,很是妖冶。漫长的过程终于结束,孤花再度飞回到琼昙婆婆面前,她捻了指甲大的一块旋龟甲骨下来,双指将甲骨碾成粉末,与那朵花融为一体,最后将花打入易水悲心口……

易水悲骤然捂胸,甚至向后踉跄了一步,眉头紧皱。他从未体会过心痛的滋味,眼前是头一遭,那股疼痛如同冰锥在刺破心肺,疼得浑身都跟着战栗,他好像体会到了我在迦维罗沙窟时心痛最甚那日的感觉。

而我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刚倒了一盏茶想解解渴,茶杯应声落下,四分五裂,我整个人也跟着栽倒,仰躺在地,我的心痛之症又犯了。我颤抖着手去掏怀里的紫玉,可即便按在胸前也难以缓解,我蜷缩着身子发出呜咽,恍然间好像在落泪,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

我还不曾仰视过这百花深处的风光,摸天花树化作一片色彩斑斓的花空,却更像是一层天然的屏障,阻拦此间所有人的登天之心。无尽繁华之景,我曾羡慕不已的世外桃源,此时却觉得分外残忍与孤寂,我初次想到,琼昙婆婆是怎样守着这片空洞的美景从风华正茂到垂垂老矣。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原来美景并不一定是好景,这偌大的百花圃何尝不是另一种苦海?

英招兽见我痛苦的样子凄叫连连,易水悲闻声强忍着心痛跑出来寻我,将我抱进屋内的床上,那时我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易水悲问琼昙婆婆:“她为何突犯心痛,我又为何会心痛?”

“你心痛是因为我伤了你,至于她心痛……”琼昙婆婆略作沉吟,似乎还无声叹了口气,“许是觉察到什么罢了。”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了。

心痛对于我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桩事,我只当最近太过太平,老天爷故意让我受这么一遭,庆幸再度醒来时那种剧烈的疼痛已经缓解。易水悲正靠在床边闭目小憩,我伸手触碰他绑着纱布的右手,他便立刻睁开了眼,问我可还心痛。

我摇摇头,平常说道:“早已习惯了。大概是我太过好奇你们在房中说了什么,好奇心太大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易水悲凝望我许久,才缓缓开口告诉我:“我不过是想再同她问问那本刀谱的下落,少不了低声下气地求她,你若在场,我放不下脸面。”

我嘲笑他道:“你同我还看重面子?我在沙窟中疼得人不人鬼不鬼时,也没想过脸面二字何写,下次这种事情你可莫要瞒我了,看来我这人的好奇心还是忒强了些。”

他爽快答应我,我又问:“那本刀谱,你很想找到吗?”

易水悲点头,我说:“我们今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我陪你一块找,你别嫌我累赘就好。我也会读些医书研习医术,尽力做一个有用之人。”

彼时我满脑子想着别拖他后腿,可我又何曾注意过,他说我是无用之人,也不过是沙窟初遇之日说过那么一次而已。

我难以相信琼昙婆婆不过取走我的一滴血而已,便为我延续了性命,不禁感叹神仙真是厉害。我向琼昙婆婆打探她为我延了多少年寿命,想着心里有个数,琼昙婆婆眨了眨她那双污浊的双眼,打禅机一般告诫我,我还是不知道为好。我明白她的用意,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问了我拿的那朵花的名字。

琼昙婆婆说,那种花名唤长寿,我很是喜欢这个名字。

她送了我一大包长寿花种,另有一包则是给易水悲的黄雚草,我与易水悲未在百花深处久留,决定离开。

百花圃外不知何时下起细雨,我们冒雨解开绑在外面树上的马,将马儿带到幽径入口处避雨,双双淋湿衣衫与发丝。我见到他脸上伤痕处的紫黑色腐肉像液体一样泛着光泽,伸手抚上他的脸想要触碰,他攥住我的手腕,担心腐肉有毒,伤了我的手。

风急雨密,穿林打叶,我情不自禁开口,同他说:“易水悲,我要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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