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五章:上神龙潆(09)

龙潆在丹墀居中短暂避世,院落被兰阙侍弄得井井有条,满是静好安然的氛围,她竟生出些许留恋之心。兰阙另收拾出一间卧房,龙潆懒得再走动,打算今夜就宿在这儿。

她催兰阙就寝,在香炉中另加了一味奇楠,兰阙只觉神困心乏,很快进入梦乡。龙潆立在床榻旁,审视兰阙端正的睡姿,梦中似仍受疼痛折磨,抑或是想起什么心痛的回忆,时不时皱眉。

她抬手施法,将自身赤纯的龙气渡向兰阙,不求疗愈他积年的创伤,只想缓解他今夜的疼痛,待到明日再带他去昆仑山找璇瑰。

不同于修补擎天柱,他约束她只能耗费一成法力,此时她恨不得倾尽所有的精元给他,只可惜以他白鹤之躯无法承载。眼见他终于不再蹙眉,静谧安眠,龙潆展露笑容,缓缓收手。

夤夜正盛,龙潆踱到丹墀居外,独自夜游,忽然想起一桩事来,险些被她彻底给忘了。正巧她此时全无困意,闪身消失,再度出现已在万泉山庄房顶。

登高望远,她觑见某处院落之中,一身红衣的沈白正在对月独酌,如此良夜,倒是各有各的哀愁心事。

沈白撑头靠在石桌旁,桌上已经立着不少空酒壶,看他双眸迷离,显然将要醉了。

龙潆拂袖,促他去寻周公,沈白手臂一倒,立刻便睡过去了。

他只觉不过眨眼间,人竟出现在房檐之上,鸱吻脊兽近在咫尺,星月星辰触手可及。他连忙抬手揉眼,疑心眼前所见是幻觉,面前又出现一抹银线镶边的衣摆,抬头一看,不禁惊叫:“清璧?”

龙潆忍俊不禁,不同于见宫徴之时的那般说辞,她并未否认:“是我。”

“你,你不是……”

“我自尽了?”龙潆故意逗弄他,“对呀,我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一缕幽魂来寻你罢了。”

沈白沉默着挪回视线,盯着脚底,半天憋出一句话来,竟是道歉:“我对不住你。”

那一场凡尘轶事,龙潆谁都不怪,更不知他的歉疚从何而来:“为何这么说?”

沈白如实说道:“那时我本打算日后与你交代,不想没了机会。那一切都是我父亲的蓄谋,他与长石残山沈家积怨已久,想借易水悲之刀杀人,我本想带你去拦他,可……”

龙潆轻吐一口气,挨着他坐下:“与你们无关。”

易水悲,或者说太初,他生为阿修罗,天性好斗,嗜杀残暴,但凡他尚存那么一丝的慈悲之心,即便是找到长石残山,也不可能做出屠人满门之事。

这是他们的劫。

凡间数年已过,沈白早已弱冠,今日一见,龙潆觉得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过去没有的忧愁,少年意气正是逐渐被这些取代,最终成为一个无趣的大人。

沈白叹息道:“不过你不必挂心,善恶有报,他的报应已经到来,你在九泉之下大可以安息。”

龙潆扭头忍笑,她为何要在九泉之下?她可是在九天之上,日日俯瞰凡人呢。

沈白继续说:“前些日子历任庄主所供奉的龙娘画像不知所踪,你可敢信?好好的一幅画说没就没了,半点踪迹都没留下,难不成是你们这些鬼做的?”

龙潆险些反驳他才是鬼,心中却是一沉,事情接踵而至,发生得那般凑巧,她难免怀疑到那个人身上。

“他一生以光大万泉山庄为夙任,可传了千年的神像丢在他任掌门之时,他接受不了,已经疯魔了。”

龙潆毫不心疼那虚昉道人,对他无爱亦无恨,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感觉,而是问沈白:“那你岂不是要当庄主了?”

沈白摇头:“我不愿做庄主。”

龙潆能够体谅他的心情,若是有得选,她亦不想当什么天地共主,她只想浮帝回来,可是是非非到了如今,早已非她所能控制。

龙潆问他:“那你想做什么?唯有做了庄主,才能研习最为高深的剑法,你有根骨,说不定还能得道成仙……”

凡人大多幻想飞身成仙,不老不死,以为只要做了神仙就能免除一切愁苦。

沈白恰是异类:“谁告诉我你要修仙了?”

“哦,你不想。”

他拿下腰间折扇:“我没学过剑法,这就是我的武器。”

龙潆心想,他另辟蹊径,自创武器,有着如此超凡的领悟,是否得道成仙绝不由他说了算。可她未再开口劝说沈白,她劝宫徴修炼,又劝沈白修仙,倒成了自己素日里最讨厌的那些老神仙,日日将仙道挂在嘴边。

她跟沈白倒是谈得来,啰嗦半天还未进入正题,凡人自有命数,她不能多加干涉。龙潆说道:“不瞒你说,我这次是有事来找你。”

“什么事?”

“那日我自尽之后,你可知道雪山紫玉到了何处?”

沈白想起那日清璧自尽时的情景,面露不忍,硬着头皮讲道:“在我这里。那日你提剑自尽,他不知为何,也好似受伤一般,口呕鲜血不断。雨幕苍茫,我恍惚看到一朵紫色的花从他心口崩裂而出,飘散不见。你倒下后,他哀叫你的名字许多声,死得诡异。下葬之前,我专程让郎中看了一眼,郎中道,他死于浑身经脉断裂,胸肺里俱已搅成肉泥……”

他扭头看到龙潆眉间一闪而过的紧促,窥见她冷漠的面庞下隐藏的痛苦,连忙住口。

龙潆道:“我来找你拿玉,你说这些做什么。”

沈白不解:“你若当真与他断情,又为何即便化作鬼魂也要寻玉呢?那玉不是他送你的?还为你犯下灭门杀孽,只为将玉夺回。”

龙潆急忙反驳:“怎能说是为我?我何曾命他去屠人满门?”

她心下仓皇,不过是不愿承担这般厚重的情感与其附加的罪孽。

沈白自觉失言:“你别生气,这么多年过去,你好不容易溜出来给我托梦,别气得我梦醒了,你消失了。”

龙潆注意到一重天的云层附近,赤青杂毛的单头比翼鸟盘桓已久,那般奇异的比翼鸟大抵天上地下仅有一只,她急于抽身,连忙重申正事:“我从未怨恨过任何人,你更无需对我心怀愧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知道吗?雪山紫玉染上太多怨念与污血,留在你这儿未必是好事,所以由我带走。”

沈白道:“你不怨恨是你的事,不能因为你原谅了我,我就恬不知耻地将愧怍抛诸脑后了,我并非那般无心之人。”

龙潆无奈道:“你既如此说,那就长此以往地愧疚下去罢,什么都别做了。”

沈白有样学样:“你既如此说,我偏不如你所愿。不许生气啊,我懂的,以魂灵所托幻境,一旦激动就梦碎了。”

龙潆再忍不住,退后半步,一脚将他踹下房顶,只听一声大叫,石桌旁酣睡的沈白猛然起身,还真像是一场惊梦。

沈白连忙转身看向房顶,早已不见清璧的身影,他踏着醉步走进房中,找出安放雪山紫玉的匣子,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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