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试试。”季明旭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技术人员面前。
技术人员为难地看看季明旭，看见他坚决的眼神，只得点点头：“好，我再试试。”
季明旭看着技术人员在键盘上跳动的指尖，感到异常的烦躁，到公司阳台上抽烟。
他闭闭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肖一决的手机里装了定位器，但是他现在却怎么搜寻，都搜寻不到肖一决的位置信息。
“怎么样，还是没有显示位置信息吗？”季明旭摁灭烟头，回到屋里，问技术人员。
“依旧没有显示。”技术人员向他抱歉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定位器损坏了，所以查询不到。”
“行，那辛苦了。”季明旭递给他一个牛皮纸信封。
技术人员接过，掂量了一下，感到里面的钱应该不少，笑着向季明旭欠了欠身：“多谢季少。”
季明旭点点头，技术人员收拾完一系列工具，才从房间里离开。
是手机丢了，还是肖一决发现手机里的定位器，将它摧毁了？季明旭皱着眉头，思考着。
他害怕肖一决发现定位器后将它摧毁，这代表着肖一决彻底对他失望了。
季明旭颓然坐回沙发里，心开始密密麻麻地疼。他想起来，肖一决身上还带着伤，从肩膀流出的血沾了他满手。
他拿起手机，拨打程佳的电话。
“喂。”程佳很快就接了。
“我要去寨湾。”
程佳挑了挑眉，疑惑道：“你去寨湾做什么？宋东成没有去见你吗？”
“不是去找宋东成。”季明旭道，“你有办法找到一条最快通往寨湾的方法吗？”
“有。”程佳道，“不走滨乡那条道，从海外走。”
“你要多少钱？”
程佳笑道：“打个折，三千万。不包往返，不包人身安全。”
“行，但我现在就要走。”
“这么心急干什么？”程佳拢了拢头发，“海上那条道快，但是不好走。就算我向那里的伙计打了招呼，你也不可能到达。”
“过两天吧。”程佳想了想，说，“你先去坐飞机去等着，我大后天要亲自运一批货到寨湾，到时候，我们再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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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京协和医院，病房。
“陈小姐。”穿着黑西装的保镖朝一个穿着职业包臀裙的长发女人鞠了鞠躬，说：“季少爷坐了去邻国的航班。”
“嗯。”陈栩挥挥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门轻轻地关上，陈栩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父亲闭着眼睛，静静的，像是睡着了。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醒来过，医生说，他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
父亲的肺部插满管子，净肺器嗡嗡地响，心脏检测器“滴、滴、滴”地发出生命的倒计时。
陈栩缓缓地开口：“爸，陈耀晖死了。是陈好雇人杀死他的。”
她父亲的眼睛仍闭着，眉间的皱纹清晰可见。
“爸，您有什么感觉？看见孩子们为了名利而互相残杀，你会怎么想？”陈栩好奇地歪歪头，问。
“我猜不出来。像您这样的人，会感到心痛吗？”
输液袋中，营养液一滴一滴地顺着管子流下，没有人回答她。
陈栩自顾自地道：“出生在这个家庭，我有时感到幸运，有时又感到不幸。”
“幸运的是，我衣食无忧，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不幸的是，我从未得到过幸福，我的心里，从来都空荡荡的。”
“爸，我一直挺看不透您。我觉得，人这辈子如果得不到纯真的幸福，是一件可悲又可怕的事情。
我前几天看了个电影，叫做《寻梦环游记》。您一定没看过，毕竟您老天天盘算着，怎么获得享乐，怎么巩固地位，怎么实现政治构想，怎么会有时间去看一部动画电影呢？
正好，我和您说说。”
“电影的主人公是一个小男孩，他叫米格。
亡灵节时，米格误入亡灵的世界，遇到了自己死去了的亲人们。他与亲人们在亡灵的世界里冒险，知道了许多关于已故亲人们的故事，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回到现实世界。
电影的最后，米格说，当活人的世界里再没有人记得你时,这就是终极死亡。”
“爸，你这辈子没爱过什么人吧？与我妈是家族联姻，结婚后从不关心她；生了孩子，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们的成长。
您从来没有在想要爱你的人心里，留下过什么重要的痕迹。您看看，您现在都快要死了，您的孩子们都只是象征性地来看看你，等待心跳检测器停止的那一刻，再给你风风光光地办一个葬礼。
哦，您的葬礼，一定是很热闹的。您生平所认识的人都会来与你道别，但是他们各怀鬼胎，有的巴不得您早点死，让他们好上位；有的埋怨您怎么这么早死，让他们的关系网都散了。
真可悲，没有人因为你的爱而记住你。他们眼里都只有您带来的威胁和利益。您这样活着，看起来价值很高，但其实一点价值都没有。”
“下葬后，您就会埋在我那个没有用的妈的坟边。”
陈栩弯腰凑近了，附在父亲的耳边，轻声道：“您知道吗，妈不是抑郁症跳楼死的。她是因为被季明旭用刀逼着，心里承受不住一切，害怕愧疚跳楼而死的。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躲在衣柜里，不小心听见了。
再告诉您一个事实吧。这个事实，和上一个比起来，实在是无关痛痒。
因为绑架而死在寨湾的三哥，其实不是您的孩子。是妈和一个司机睡了，生下来的。”
陈栩轻轻笑起来：“听起来真精彩，是不是？”
“其实，季明旭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聪明，也最清醒的一个。他早早就与我们划分清楚了关系，难道您以为，他换姓，是因为与他的和尚师傅师徒情深吗？
不是的。他是在做样子给我们看呢。陈耀晖和陈好都那么有野心，两人为了名利争得你死我活，季明旭把姓改了，只守着一个小小的公司，摆明了自己不与他们争夺的心，从而躲过了很多麻烦。
要不然，先死的是陈耀晖还是季明旭，可是难讲得很啊。”
“三哥，陈东成——哦，不，现在是宋东成了。他其实还没死。
宋东成最近在北京太过抛头露面，已经被陈好盯上了。季明旭刚刚去了泰国，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情。但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想我必须说对季明旭点什么，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些东西。”
陈栩叹口气：“爸，我也累了。我不和陈好争什么，我就求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我不想与您一样，心脏还没停止呢，就已经没什么人记得我、关心我了。
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爸爸。虽然您到老都没有明白这一切。”
陈栩站了起来，穿上西装外套：“爸爸，葬礼见。”
陈栩转头关上门，对门外的保镖轻声道：“想办法联系上季明旭，告诉他，有个姓宋的人，可能会遇到危险。”
“是，小姐。”
一门之隔，病房内，躺在床上的男人依旧闭着眼睛，但是眼角缓缓留下了一滴剔透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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