旸国皇城,入夜时分。
钟颢应付完皇帝漫长的诘问,来到他母亲的寝宫。
贵妃自从早上听闻钟颢失踪,一整日坐卧不宁,听说钟颢归来后,就一直等在大门外望眼欲穿。
待钟颢到来,贵妃按住他肩膀上下仔细打量,唯恐他哪里伤着。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钟颢先挥手屏退其他人,又拉着贵妃,一直走到寝殿最深处。
贵妃见他一脸肃穆,心中一紧,忙问道:“颢儿,什么事这么要紧,可是与你失踪一事有关?还未问你,你这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钟颢道:“发生了什么无关紧要,母妃,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要与你商议。”
他压低声音,将松旭道人说过的话和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与贵妃讲明。
谁知贵妃听罢,反而斥责他道:“荒谬,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会来算计你一个孩子。定是那松旭贼道编排了故事,哄睿亲王那对糊涂父子。”
钟颢万万料想不到,贵妃对他的猜测,竟然半分不信,反而一口咬定是松旭和宋杳的阴谋,要老国师与皇帝主持公道。
这事一旦捅到皇帝与国师那儿,钟颢哪里还有活路。他又急又气,赌气道:“母妃,你宁可去相信薄情寡义的皇帝,也不肯相信您儿子,难不成,您是舍不得宫里的荣华富贵,更甚于我吗?”
贵妃听了这话登时气极:“你,你居然如此猜忌我,我真是,白养你一场。”她捂住心口,疼到几乎背过气去。
钟颢只好又去劝,一时六神无主。贵妃见他急切至此,才拭去眼泪,道:“颢儿,不是我不肯信你,我是不敢信,不愿信。若陛下真的有心置你于死地,凭我们娘儿俩,又怎么可能逃得出这深宫大院。”
其实钟颢自己心里也正打鼓,深感前途难测。但他此时不能自乱阵脚,一脸镇定道:“未必没有办法,孩儿在宫外认识了两个异人,与他们约定今晚前来营救。如果他们失约,孩儿也有准备,母妃你看。”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药瓶。贵妃恍惚记得,这是一个与钟颢交好的小道童偷偷塞给他的,说是炼丹失败品,服之立死。
那时自己担心钟颢误食,几次要从他那里哄来,钟颢坚持不交。莫非,他心里早有隐约猜疑?
贵妃心如刀绞,又担忧将来命运。
屏风后有人影映照其上,钟颢见状立时色变,眼疾手快塞回药瓶,喝问:“是谁?”
隔屏有人轻声说:“钟颢,我来了。”
钟颢听出是秦雪尘的声音,不由狂喜,却听门外有人道:“娘娘、殿下有何吩咐?”
钟颢换了副口吻,冲门外骂道:“我跟母妃说话,你们少来听墙角,下流东西。”
门外寂然无声。
钟颢悄声对贵妃道:“母妃,救我们的人来了,他生有异相,母妃不要害怕。”
贵妃奇道:“他长得如此俊,我怎会怕。”
屏风后探出张玉砌雪雕似的少年面孔,秦雪尘走出笑道:“方才我就进来了,只是用了隐身符,还听了一会儿你们说话,你们感觉到没有?这位就是你母亲?我原先还当是你姐姐。”
贵妃见到来人是个仙童般的孩子,一见已是欢喜,反倒是钟颢一时不敢相认,再三打量后才问道:“怎么只你一人?姜兄呢,他没事吧?”
秦雪尘道:“我们一起用了隐身符进来的,姜桓说这皇宫里到处都是国师的眼线,一时不能打探清楚,如果不加掩饰直闯进来,恐怕很快就会被国师察觉。他要去别处贴几个替身符,迷惑国师眼线。”
所谓的“眼线”,并不是指人,而是一些阵法、灵虫之类。
钟颢略微放下心来,又有些迟疑地小声问道:“你说,他之后还会来找我们吗?”
秦雪尘道:“多半不会吧。但我想人聚人散是常有的,不必强求。”
贵妃见这孩子不过**岁的模样,却摆出个阅尽世事的架势,不禁微觉好笑,轻轻抚了抚他头顶。
秦雪尘道:“咱们这就走吗?”
贵妃诧异道:“往哪儿去?宫里侍卫众多,出门就有内侍宫女跟随着。”
秦雪尘见钟颢回来半天,都没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禁抛去个鄙夷眼神,举起双手:“你们抓住我的手,抓紧了,不要半路掉出去。”
贵妃茫然不解,钟颢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拉着贵妃的手,让她握住秦雪尘。
熟悉的拉扯力从手臂处传来,钟颢不禁闭上眼睛,他已经有经验,空间转移时眼睛会花。
然而,该有的失重感迟迟未至,反而是头顶上响声大作。
他下意识抬眼,还是贵妃寝殿熟悉的穹顶,却有刺目光华不断汇聚。
还不等他想明白,他就被人用力推开,摔在一边。穹顶那刺目光华化为一道粗大闪电,当空劈落。
原来秦雪尘一动用法力之时,忽觉气血翻涌,通身似乎有什么在乱窜,浑身剧痛,当场呕出一口鲜血,神色萎靡。
当头的闪电哪里还有力气闪躲,把钟颢二人一推之后,他就被闪电命中,当即倒地翻滚惨叫不已。
钟颢慌张爬起,正要弄清是什么状况,就听贵妃惊叫一声:“国师!”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可青须中年站在黑夜之中,周身华光大放,照亮半边夜空。他身凌虚空,停驻在倾塌了大半的寝宫外头,那般超凡脱俗,那般强势无匹,令人心生绝望。
完了。钟颢心如死灰。
青须中年神色漠然,显得十分居高临下:“原先我这法阵,是为我那孽徒准备,想不到他比我预想中还要滑头,宁可用凡人,来使些偷梁换柱的把戏,也不亲自动手,误打误撞地网住你这条小鱼。”
他语气转为凌厉:“小子,你一个只有微薄法力的凡人,凭什么中我法术而不死,有什么法宝护身,交出来吧。”
语罢,他飞身入殿中,就要对秦雪尘再度动手。
秦雪尘内外伤势并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欠奉,此时听那国师喋喋不休,有心要逃,却最终只是抽搐一下,再无动静。
国师手掌凌空抓向地上的孩童,突然,一阵凌厉的的劲风袭来,国师猝不及防之下,连忙再度飞身而起,堪堪避让。
一个年轻的声音冷笑道:“师父不愧是师父,果然另有歹毒布置,幸亏我多留心眼,才没有入套。”
话音未落,绿袍身影已挡在秦雪尘之前,与老国师遥遥对峙。
宋杳道人竟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赶到,也不知他是真的凑巧返回,还是早就潜伏在侧,迫不得已才现身。
秦雪尘手中的法宝他未取得,对付老辣的师父已然处于下风,若让那宝贝落在师父手里,那他宋杳就是真的别想翻身了。
这儿发生的事,动静大得连皇城之外都能听到,更不必说原本就在宫城里的人。
皇帝匆匆赶到现场,惊问:“两位国师这是怎么了?”
他听了钟颢真假掺半的经历描述,正打算将睿亲王一家下狱问罪,商议还未妥当。
国师冷声道:“怎么了?这就要问我的好徒儿,和贵妃娘娘、九皇子殿下。九殿下何时结交了一位好朋友,打算将他们母子偷带出宫。若不是贫道早有筹谋,就让他们得手了。”
“什么!”事关自己的寿岁大事,皇帝自然愤怒无比,喝令侍卫,将这破破烂烂的寝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又责问钟颢怎么回事。
钟颢只当他乌鸦乱叫,理都不理。
国师责问宋杳:“你今天势必要与我为敌了?”
宋杳道:“师父难道还会给弟子握手言和的机会?弟子不是不愿言和,只是深谙师父为人啊。”
“如此,那就——”国师仿佛仍有话说,结果话犹未已,一道劲风已直向宋杳袭去。可巧宋杳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也是不待他说完,就动起手来。
两人互相偷袭得天衣无缝,像是早有演练,默契无比。
可见这对师徒,都是一路货色,天作地和的一对好搭档,反目成仇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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