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天音皆已散去,殿内一干人等,这时都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疲惫不堪。
他们都不是不晓事的年轻人,经过这番事情,又见秦雪尘收回古琴,纷纷生出忌惮后怕的情绪。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请问前辈,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问话这人眼下嘴角已生皱纹,看起来年纪至少是秦雪尘的两倍有余,但是修道之人,外表做不得准,秦雪尘真实年纪,或许反而大过他。
秦雪尘道:“没什么,方才那些仙女幻象所奏之乐,其中潜藏着杀音,可惑人心智,渐渐将人同化为幻象的一员。我只是出手打断那些杀音,使其不得竟全功。不过最初两次,出手慢了些,不能完全消弭其影响。”
众人听罢,也不管信或不信,俱是赞叹称谢不已。
这时玉白宫殿穹顶,忽然扑簌簌落下什么东西,有人奇道:“仙家福地,还能有尘埃?”
他们随即看清,纷纷扬扬落下的不是灰尘,而是轻薄透亮、仿佛将光线撕扯成一片一片的光絮。
钟颢道:“这是下一关的入口吧,怎么会在屋顶?”
看这宫殿的穹顶,并不是阁楼样式,应当只有一层。
纵然仙人修士飞天遁地不在话下,作为一个正常人,没有特殊原因,不大可能会做出把大门开在屋顶上这样的事,那会让人觉得不符常理,极不舒服。
他猜的并不正确,洋洋洒洒飘落的光絮中,出现的不是一扇门户,而是一个蓝衣戴冠的青年女子。
她清亮双目一扫众人,开口问道:“不知方才是哪位道友,破了我的妙乐天女阵?”
这女子通身气派庄严,显然是位修道高人,谈吐却是柔和温雅,令人倍感亲切。
“是晚辈,”秦雪尘上前作了一揖,道,“在下清玄宗秦雪尘,敢问前辈可是杜仙君?”
女子微微笑了,旁人微笑,至多是予人亲和感。她的微笑,却带着神圣不可方物的味道,让人有种将生平所受之苦尽皆倾诉的冲动。
秦雪尘在下意识对她产生好感之后,心中一凛,连忙收摄心神,抵抗眼前女子修行功法带来的感染力。
杜厄倒非有意要侵染他的心志,徐徐道:“我正是杜厄。这妙音天女阵立在此地已有数十年,秦道友是第一个破阵而出的,可见乐理精深。”
钟颢听到“乐理精深”四字,心肝都颤了一下。
秦雪尘一点都不觉得受之有愧,反而稀奇另一件事:“请恕晚辈失礼,这阵法,竟是不用破的吗?”
杜厄笑容更深:“秦道友未免将这关卡想得太过艰难。其实只要撑过一整章乐曲不入迷,即可通过此关。若撑不过,自然会被送出林外,否则我这妙乐林,岂非至今无人可走出这座宫殿?”
秦雪尘恍然,又觉不好意思,这应该是不难推想的事,只是他先前遇到的第一个关卡就是破解阵法,应对这妙乐天女阵于他又不算特别艰难,因此他并未深思。
杜厄道:“道友既然直接破了这阵法,余下的机关,也不必再拿到你面前献丑,尽可以免了,就算你通过了我这妙乐林,只是有一件事,还需相请道友。”
秦雪尘道:“仙君但请吩咐,在下若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杜厄道:“我自然不会叫道友为难,只是希望你在取走引凤琴之前,能够在我府中弹奏一曲。”
这还不为难?
秦雪尘大言不惭(钟颢视角)道:“这等小事,何须仙君用相请二字。”
这种小事,你又何曾做得好了?
杜厄道:“其中还有些细节处,不妨到我洞府中详述。秦道友可还有其他同伴?”
钟颢收束起内心的惊涛骇浪,木然上前见礼:“泰炎仙城钟颢,拜见杜仙君。”
杜厄听他自我介绍,气质越发亲和:“原来是泰炎仙城的弟子。苏翎妹子是我好友,钟道友可算是自家人,不知你出自哪位仙君门下?”
钟颢道:“惭愧,晚辈并未蒙诸位师祖青眼,未有师承。”
杜厄有些吃惊。
以她的眼力,怎会看不出钟颢功法特殊,走的绝非灵天之境寻常的路数,便猜测他这修行法门或许得到姜桓的指点,谁知此人竟说自己没有拜入任何人门下。
回想起来,她确实没有听说姜桓收过徒弟。
临走之际,秦雪尘道:“杜仙君,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呢?”
秦雪尘道:“晚辈破了妙乐天女阵,这一关应算是通过了,不知仙君可否让与我同来的这些朋友继续进行试炼,以免他们几位白跑一趟。”
杜厄点头:“自然可以。”对其余人等道,“通往下一处地点的门户已打开,诸位可以继续前进了。”
这一出,众乐师自是欢喜感激不已,只有钟颢阴暗地猜测:这小子莫不是想要借此封住大家的口,以免外传出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琴艺”吧。
唉,希望杜厄仙君能完全如她传闻中所说那般宽宏大量,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因为失望而宰了他们两个才好。
一位年迈的女子站在竹林入口,满脸忧虑焦急,一见杜厄归来,登时面现喜色。
自外望去,杜厄仙君的洞府,仿佛是竹林中一小屋。风动竹声,满目苍翠,清幽非常。
而那位老婆婆,却是满脸褶皱,约莫有凡人**十岁年纪。
这种年纪的老人在凡世间已不多见,修士之中更加罕闻。因为修士衰老到如此地步,寿元应当剩不下几年,多半会在洞府中等待寿终正寝,而不会出门晃悠,好被人趁虚而入杀人夺宝。
杜厄不待老妇人说话,当先笑道:“小芊,你的救命人来了。”
老妇人转脸向秦雪尘望来,她年纪已大,双目浑浊,神态却仍带着几分少年单纯,既非憨傻也非愚鲁,而是一种纯粹的期盼与腼腆。
老妇人向秦雪尘作揖道:“多谢公子援手,我……”
秦雪尘哪见得如此老迈之人向他行礼,连忙扶住:“这位……道友,我还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可担当不起这个谢字。”
老妇不知所措看向杜厄,杜厄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详谈。”
单看外观,杜厄仙君的居室仿佛只是一间小小竹室,内中却大有乾坤。
踩着竹梯进了正厅,客套不提,杜厄问道:“秦道友此行,也是为引凤琴而来?”
秦雪尘道:“正是,此琴于晚辈有大用,不知仙君可否割爱?”
杜厄道:“道友既然通过了我所设关卡,这琴自然是你的。道友可知,我这引凤琴相关的传说?”
秦雪尘道:“晚辈听闻,这琴原本为万年前上古琴师樊旷所有。某日樊旷心有灵感,谱出一首新曲,在山野中弹奏。
忽然天地化为一片火海,天空被巨大的火鸟虚影完全覆盖。樊旷演奏时心无旁骛,起先并未注意到这一异象。待他弹完整首曲子,才发现自己置身于火海,大惊之下准备逃离时,一滴鲜血落入他的古琴之中,令琴身变得如同火焰燃烧。
后来异象散去,古琴仍是保留火红模样,且多了克魔静心的效果。经后人查证,当日那火红色巨鸟疑似古籍中记载的神鸟凤凰,是以后人将这琴更名为,引凤琴。”
杜厄道:“事实与秦道友所知相差不大,我今日想请你做的,就是再弹奏引凤琴,将那神鸟凤凰召唤而来,收集它一滴眼泪。若能成功,我还当另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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