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碗陆观棋洗的比平日都慢了许多,等他再回到屋子里时,天已经擦黑了。
锦娘已经回屋睡下了,瑶儿也不在屋里。
但陆观棋却知晓妹妹一定没睡,他便轻巧的越过堂屋,来到小院儿,果然看见瑶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蹙眉托腮,望着天上的星星。
瑶儿正在一个人出神,并未及时察觉哥哥的到来,直到陆观棋含笑在她身旁坐下,瑶儿才后知后觉的转过脸来对他浅浅一望,又再次抬眸去看漫天的繁星。
她缓启朱唇,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绵软开口问:“哥,娘亲说阿爹如今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你说他在看着我吗?”
陆观棋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又转脸对着瑶儿温柔一笑,手语:自然是日日守护着你的。
瑶儿抿了抿唇:“日日都看着?那看见我长大了阿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手语:自然是高兴的。
瑶儿不再看天上,而是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我却没那么开心,总觉得从前拥有的一切美好时光都要改变了。”
陆观棋没有言语。
瑶儿又抬起脸去看他:“哥哥,娘亲说我以后要嫁人,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想嫁人,总觉得那是到别人家去生活,想起来心内担忧的不行。但是今日妞妞和我说若是心内有了中意之人,便愿意和他一生一世厮守在一处,我也不明白那是何种感觉。”
她似乎求助一般,想从陆观棋那里得到个答案:“哥哥,你想我嫁人吗?想我长大吗?”
陆观棋轻轻垂了垂眸,嘴角微微牵了牵,他心中有个声音呼之欲出,可又想到自己真实的姓氏“沐泽”,一想到连亲生母亲都会因着这个抛下自己,甚至杀死自己,便硬生生的把那声音压了回去,从幼童到少年,他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克制,便是藏。
他垂了垂眼眸,再抬眸时终于虔诚的回应了瑶儿,手语道:“瑶儿,只要你好,要我怎样都行。”
瑶儿盯着陆观棋的一双眼睛,她突然觉得那目光似曾相识,她歪着头微微思量,终于想起那光好似寺庙里善男信女对着菩萨虔诚祷告时的神色,饱含令人神往的赤诚温柔。
“只要你好,让我怎样都成。”她思量着陆观棋的话,他盼着她幸福,可却并未回应对她嫁人的态度。
瑶儿心内莫名泛起了涟漪,好似有一颗小小的石块略过了平静的心湖,那感受是她这十几年来从未曾有过的,是感动中揉着一抹失落,是希冀中又含着一抹淡淡的愁。
这感受并不舒服,她平素并不是心思细腻的小姑娘,于是她选择逃开了这样的情愫。
只起身道:“我们回去吧,哥,我倦了。”
可她回屋躺下以后却不如素日一般,沾到床上便能睡熟,只觉得揣着心事辗转反侧,可她却理不清楚那抹淡淡的失落到底源自何处?
瑶儿想了一会儿,最终觉得是因着她的好闺蜜有了心上人,要嫁人了,所以她才失落的。
第二日,她依旧如平常一般吃过早饭便去码头找妞妞一并行船,如今她俩年岁还小,每日便一起行船,互相有个照应,说说笑笑的撑一天船,赚的一点铜钱,小姐妹或是平分,或是干脆一起花掉。
两家各有一条乌蓬船,便是在你家的船撑一日,我家的船撑一日,现下的时光中,姑娘们还是少女不识愁滋味,过着烂漫愉快的时光。
两个小闺蜜玩闹了一上午,渡了两个旅人,大半儿的时光都花在采莲子、捉湖鱼上,午膳时光转眼便到来了。
瑶儿把船往回撑,一边闲话道:“妞妞,你说我俩午膳用什么好呢?吃荷藕夹好吗?”
等了半晌却无人应声,瑶儿好奇的转脸去看妞妞,却发现妞妞正面带娇羞的往湖边望去。
瑶儿不由得也顺着她的目光往湖边看,果然有个身长玉立的的男子立在湖边,而这身形竟还有几分熟悉,思量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白煜。
瑶儿就是再傻也知晓白煜定然是来寻妞妞的,她便不再把船往回撑,而是往甜水镇的方向撑去。
没多久,船靠岸了,白煜见了妞妞眸色一亮,又颇有风度的对瑶儿施礼道:“陆姑娘,昨日我们曾见过的。”
瑶儿还了礼,白煜又开口道:“本来正欲去甜梦村寻方姑娘的,没曾想竟然有缘在这里遇上,已经晌午时候了,二位姑娘若是赏光的话,便由我做个小东,共进午膳吧。”
妞妞红着脸不说话,瑶儿自然知晓妞妞的心思,便开口道:“昨日公子对我们施以援手,本该我们做东回报公子的,可昨日因着还有约定,时间上并不方便,既然有缘分,择日不如撞日,便由我们小姐妹请客,以报公子昨日仗义执言。”
白煜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瑶儿便把船靠岸,跟着妞妞白煜一起来到了甜水镇上。
午膳的时候白煜挑了一家馆子,点了花菇鸭掌、肉未烧饼、龙须面几样小吃,等着瑶儿去付账的时候,掌柜说白公子已然付过了。
瑶儿心中想着白煜倒是个体贴人,又看了看妞妞的神色,知晓自己在一旁有些多余,便寻个要去马戏团找陆观棋的由头先离开了。
昨日回到家中,陆观棋先和锦娘说了要和阿青师父学习变戏法之事,锦娘自然是同意的,陆观棋不能言语,自然是不能科举,如今多学一门手艺也是极好的,何况阿青师父对陆观棋是有恩惠的,此时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自然要尽力而为。
于是便叮嘱了几句,又说了些感谢阿青师父的话,另外又亲手做了些吃食,让他做拜师的谢礼。
瑶儿在后台看见陆观棋的时候,他正在舞狮子的后面搭手,这样的夏天,他的身上额间全被汗水打湿了,手臂上昨日受的伤也还没有好,被咸咸的汗水一蛰,应是疼痛加倍。
瑶儿昨日回去以后把大虎给的药油交给了陆观棋,也叮嘱过他睡前要擦好药油,如今看着陆观棋依旧红肿的手臂,想来他是忘记了。
其实陆观棋本来不用做这样的事情,可他从小到大都是个负责任的人,是个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的人,做人做事从不怕吃苦挨累。
“可这也太累了!”瑶儿想到这里不禁蹙了蹙眉,心里狠狠疼着,眼圈也微微红了,不知为何一向直率的她,此次却并未马上唤陆观棋,而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等到陆观棋忙完了一会儿,坐下休息的时候,她才宛如方才进来一般,藏起来方才的担忧,努力洋溢着明媚的笑脸唤道:“哥哥!”
她担忧着陆观棋,却不愿让她的担忧成为他的负累。
不知不觉之间,瑶儿在偷偷的长大。
陆观棋听见瑶儿甜糯的声音,循声望去,正看见瑶儿含着笑对他奔过来,他的面色便也更加温柔。
瑶儿到了近前,陆观棋手语问:怎么来这里了?
瑶儿想着妞妞的事情不能对哥哥透露,便道:“正巧渡个客人过河,便和妞妞来用午膳。哥,你用过了吗?”
陆观棋点点头。
才没说几句话,便有人再求陆观棋帮忙,瑶儿便知趣的对哥哥道:“那我便回了。”
陆观棋却一把拉住了瑶儿的手腕,斯文有礼的对那个人手语道:这是我妹妹,她很重要,所以现下我可能没法帮助你,抱歉。
那人并不懂手语,却也能看出来陆观棋指着瑶儿和他摆手,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我不知晓你娘子来寻你,冒昧了,冒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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