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霁走进屋内的时候，屋中只燃着一盏快要燃烧殆尽的烛火。
他一走进去，就感觉屋里有些冷，左右看了看，发现窗户没关。
转过身走过去关了窗户，然后才往卧室走。
一走进卧室，他便看到了江晚翊。
那人倚靠着床板，双眸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修神，他手里还拿着一本没有看完的书。
见到这副场景，萧暮霁鬼使神差地愣了一会儿神。
片刻后，他轻叹了口气，慢步走了过去。
见这人这样，他已经想到这人不在他身边的那些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了。
微微摇了摇头，把那人手里的书拿走，刚放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安顿这人，这人自己先醒了。
见状，萧暮霁连忙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江晚翊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缓了缓。
萧暮霁没说话，见这人这样，估计他带着人出去以后便什么也没有做。
这人他还不知道吗？一旦遇上什么事，一天不吃饭都能做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从里面掏出来一块桂花糕，随后递给了这人。
江晚翊一惊，萧暮霁道：“只有这个了，你若是不喜，我现在去厨房做别的也可以。”
当即，江晚翊拒绝了他，“不必了。”
这么晚了，还去什么厨房做吃的，没有必要。
他都这么说了，萧暮霁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江晚翊吃了那块糕点，又喝了一口茶，抬眸将目光落在萧暮霁身上。
似乎，从这次遇见这个人以后，他就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
如今仔细看了一番，才发现，这个人其实早就变成了他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他少时和他做的约定，他早就做到了。
萧暮霁说的不错，重逢以后，在逃避的人，确实是他。
江晚翊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紧蹙在一起。
见此，萧暮霁便要抬手为他抚平紧皱的眉头。
怎知，他还没动手，这人先开了口。
“你想要答案是吗？”
萧暮霁一愣。
江晚翊继续道：“答案，我想好了，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说着，面色严肃起来。
萧暮霁察觉他要说什么，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
江晚翊摩挲着手里的茶杯，似是在想要怎么问他。
过了一会儿，他道：“还记得最初我教给你的东西吗？”
萧暮霁有些疑惑。
最初教给他的东西……
这人教给他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之间，他竟有些选不出来。
江晚翊也不急，只静静地等他。
萧暮霁想了半晌，心里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海晏河清对吗？”
若说他对别的东西印象不是很深，那对这个绝对是印象深刻，因为这个是江晚翊第一个教他的东西。
他想让他做一个明君，想让他得百姓青睐，也想让他给天下一个盛世。
这是江晚翊一直想让他做的，他当初也确实答应了他。
那时，江晚翊对他说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
他要海晏河清，他便用自己的全力去做。
他可以答应他任何事情，但有些事情的前提是江晚翊必须在他身边。
江晚翊通过他的神色，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对于他的回答，他没有急于回答，也没有急于否定。
几秒后，他道：“不错。”
这些都是他当时要求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这人做得确实不错。
至少，在他继位以后的这些年，一直都是盛世。
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萧暮霁，是天生的帝王。
没有原因，他教导的人，这个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他想着这些，正色道：“所以，你应该清楚，要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君王并不容易。”
“而一个完美的君王，世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有污点的。”
“你的选择，不会只影响你一个人。”
“即便这样，你也想要保持自己的选择吗？”
萧暮霁听着他说的这些，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他和江晚翊对视几秒，神色慢慢变得坚定下来。
他道：“不。”
江晚翊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眸内慢慢被别的情绪覆盖，那是欣赏，他在期待这个人接下来的话。
萧暮霁没看他眸内的情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的话，我不认同，但也不否定。”
江晚翊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暮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要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君王不容易。”
“只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我不是，你也不是，我们都不是。”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尽管看上去再完美的人，也会有不完美的一面。
江晚翊没说话，正了正身子，仿佛只是一个听他言语的聆听者。
萧暮霁向他凑近些许，抓住他的手，语气慢慢郑重起来。
“是，我的选择不只影响我一个人。”
“但那是我想做的选择，我做了这个选择自然会承担后果。”
“况且，谁又能保证自己做的决定就一定是对的，不去把一个人做得决定想的最好，这是我对自己的约束。”
“人都会犯错，人也不可能不会犯错，再圣洁的人，也会有错。”
“可我能给的保证就是，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旁人的看法终究只是旁人的看法，言语，从来都不是决定一个人的重要之物。
一个人的好坏，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断定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1）
把一个人想的过于完美，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的。
世间是公平的，不是完美的。
人和人的看法，本质上就有很大的区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共情。
可即便这样，一生能遇到一两个知己就是最幸运的事了，又何苦奢求那么多。
他已经说到这里了，江晚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轻声笑了笑，有些欣慰道：“倒是没白教你那么多……”
不等萧暮霁开口，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先一步抬手落在这人脸上。
轻轻摩挲了几下，眸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似是在呢喃，又似是在问他。
“不后悔吗……”
听见他的呢喃，萧暮霁立即抓住他的手，坚定道：“不后悔。”
江晚翊顿了一下，又问他，“即便万人唾骂也不悔？”
“不悔。”
此时此刻，饶是江晚翊还有什么要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就算说了，这人也有别的方法让他放弃这些短暂的想法。
他很清楚，他做不到完全无视他。
对于一个那个人势在必得的答案，他挣扎与否，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与其如此，他倒不如直接给他他最想要的答案。
至少这样，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就算他可以完全不顾自己，他还有清月。
他瞒不了那孩子太久，那孩子和这个人的关系，又比他想的好。
总结来说，不管他接下来怎么和这人纠缠，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结果都一样，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他做好决定，看向这人。萧暮霁有些紧张，似乎只要他说什么拒绝的话，就会承受不住。
江晚翊在他眼角摩挲了几下，淡声道：“我的答案……”
瞥了一眼这人后，转了话锋，“你想要我给什么样子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萧暮霁有些懵，良久后，才反应过来。
知道这人的意思，他没忍住红了眼眶，哽咽了一下，“晚翊，我……”
话音未落，身子先一步扑进了江晚翊怀里。
江晚翊哪想到他会扑过来，加上他腰本来就有些疼，被他这么一撞，没忍住皱了皱眉。
好在他缓得快，在这人背上摸了摸，刚要说些什么，便感觉有些许温热的液体划进了自己颈窝。
有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把人的脸抬起来，果然看见他满脸泪痕。
一时之间，江晚翊有些苦笑不得，擦掉他眼角的泪，无奈道：“哭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
萧暮霁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支支吾吾的，“我只是……太开心了……”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怎么会不开心。
江晚翊在他发间揉了揉，算是安慰他。
至于话，他倒是没有说什么，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许是觉得不说会比说好一些，总之，没说什么。
萧暮霁在他怀里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他坐在江晚翊的大腿上，和那人对视。
不知是有些紧张还是过于开心，说的话结结巴巴的。
“晚翊……我……我……”
见他这副样子，江晚翊笑了笑，抬手在他脸上捏捏。
“不用说的，我知道，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意思，他自然知道。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原来答应这人，会让这个人这么开心。
通过这么一事，他也知道了一些东西。
原来在萧暮霁心里，比他想的还要重要一些。
成了，好好好，鼓掌
（1）引自《左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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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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