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子弟背后牵扯太多谢,相迎不爱跟这号人物打交道,对这位贵公子自然也不怎么热情。
那人见谢相迎不说话,也不觉冷场,只开口道:“在下姓云,公子可以唤我云郎。”
谢相迎沉默良久,只道:“在下……”
“若是不方便,就不必说了。”这位云公子倒是非常有眼色,他看谢相迎带着幕篱,心中难免好奇,不由问道,“公子戴着这个是怕被人认出来吗?”
谢相迎尴尬的笑了笑:“我自幼伤了脸,不想吓坏旁人。”
“原来如此……”
云郎听谢相迎这么说,心下不由得替他可惜,听这人的声音,该是个俊朗的美人才对。
两人坐了片刻,小二端了新的酒菜来。
谢相迎不会喝酒,索性让卓萤坐下替他应付,自己溜去了楼下。
卓萤酒量好,跟着这位云公子两三坛子灌下去脸也不曾红一下,两人把酒言欢,看得谢相迎心下颇有些寂寥。
这朝堂之上的人各有各的心思,也就卓萤这个没心没肺的系统,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一直到分别时,云郎虽喝的面红耳赤,却也不曾忘记结账。
谢相迎看这人喝得脚下发软,正在想这人怎么回府,忽的门口近来个壮汉一把将人抗在了肩头。
那汉子的脑袋快要挨到门框,右耳坠着一只松石的长耳坠。身上倒是穿着中原的衣裳,只是看着颇为紧绷不怎么合身。
谢相迎的折扇隔着轻纱点在略略泛红的鼻头,目光随着两人远去,他倒是没见过盛京还有这样魁梧的男人。
“跟上去,看看这两人往哪里去。”谢相迎吩咐了一句。
“是。”
卓萤得令,不曾犹豫,直接上了二楼直接从房顶追去。
谢相迎独自回摄政王府,不长的一段路走得格外谨慎。好像这街上数十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人刚进府就听见阿召急匆匆的说,东陵使者在边境洛林郡遇刺。东陵太子中箭,这会子宫里头差人问要不要派盛京的太医去瞧瞧。
“自然要派,告诉刘总管让太医令选人。”谢相迎说罢换了身衣裳,重新戴上了那有份量的金冠。
摄政王的所用,一针一线都寻常,便是脚下的靴子也用的是掺了金线的云履。只可惜再好的料子,在这夏日穿来都觉得燥热难耐。
东陵使者远道而来,太子遇刺绝非小事,若是人死在北齐境内,两国之间再深的情谊也必然交恶。
方才在太平街所遇的两人虽是本地打扮,细看起来倒像是不像是中原人。只希望一切顺利,卓萤能探的仔细些。
人穿戴妥当,上了马车便往公主府去。
公主府外早已有马车候着,两辆马车相遇,玄婳撩开帘子看了看谢相迎的马车,二人眼神交汇,并未言语。
马车一前一后往宫中去。
太医院收到摄政王的旨意,已派了合适的太医快马加鞭带着伤药往洛林郡的驿馆去。
谢相迎一行人,跟着几个宫人往太后的长乐宫。
层层帘帐之后,稳坐中殿凤椅之上的,正是小皇帝的养母沈太后。先帝一生只有一位王皇后,这位沈太后虽得宠,却是在先帝死后,才凭着凌琅养母的身份坐上太后之位。
这是谢相迎头一次近距离看这沈太后,前些日子在朝上隔着高高的台阶,只能看到太后满头的金饰与华丽的衣裙。如今两人相隔不过几步,谢相迎才真正看到这人的样貌。
沈太后年纪不大,人长的清丽,细看起来面色淡淡然,蛾眉微蹙,有几分诗中美人的意味在里头。若说长公主像枝头盛开的牡丹,这位太后便似那夜里悄然绽放的的白昙,初看并不惊艳,唯有细细观赏,才能体会其中一二。
相比太后,谢相迎更喜欢长公主这样明艳的人。
谢相迎入坐,玄婳给两人行过礼,殿中立着的宫人才被太后全部禀退。
谢相迎悄悄查看四下,并没有见到皇帝的身影。看来这次宣他二人进宫,是太后的意思。
几人沉默许久,太后才终于启了朱唇:“驻守洛林的薛将军递了折子入宫,说是那刺客来势汹汹,放的皆是毒箭,直取人性命。好在忠仆护主,死的是一名近侍,太子只受了轻伤。此事,你们二人如何看?”
太后的目光落在摄政王身上,像是在观察谢相迎的反应。
此事一出,所有人对那刺客的幕后之人必然议论纷纷。
谢相迎知道自己是风口浪尖的人,也知道太后对他已然起疑。他未曾言语,倒是玄婳冷冷笑了两声:“那薛将军倒是会送东西,折子不入摄政王府,也不入兴盛阁,居然送到长乐宫来了。”
两只眼睛弯了弯,刻意尖锐的声音在本来就安静的中殿内,显得颇为刺耳。
先帝驾崩之时,玄婳力主杀母留子,要不是先帝有遗召不准人动沈妃,这人早被送去皇陵陪葬了。这女人执掌后宫也就罢了,在朝中之事上屡屡插手,实在让玄婳看不过去。
二人剑拔弩张,谢相迎静静看着。
良久谢相迎才找了机会,开口道:“使者遇刺,是洛林郡守的失职,更是督查院的疏忽。与其在这里争论,不如叫来督查院的人问一问,派去洛林郡监察边防的是哪位。”
“皇叔所言极是。”玄婳附和道。
两人一唱一和,沈太后一时也不能再把矛头引向摄政王。只能等问过督查院守再行抉择。
沈太后的面色不大好,勉强勾了勾唇,问道:“前去看望伤情的是哪位太医?”
谢相迎答道:“是太医令的徒弟,名叫钟子云。”
旁人他不相信,唯有这谢省是原来谢公子的父亲,值得信赖一二。
沈太后点了点头,看向谢相迎的眸子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三人面不和,心也不在一处。一直到谢相迎与玄婳出长乐宫,都没怎么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话。
两人在长街上并肩而行,玄婳看了谢相迎一眼,冷哼道:“皇叔今日就不该过来,那女人拿捏住了先帝的心,这会儿还以为能拿捏住你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
谢相迎闻言,不禁笑了笑,问她道:“公主今日可是心有不快?”
往日还有个笑模样,今日吃了枪子儿一般。沈太后说一句她怼一句,连珠炮似的。
“我自是不快。”玄婳深吸了一口气,道,“使者遇刺本就是出乎意料之事,她急着宣咱们入宫,像是要把这责任推在你我身上一般。我虽有心思为了珠儿绸缪,又怎能管的了千里之外的事,那洛林郡我可去都没去过!”
玄婳为人直爽,行事向来光明正大,暗中派去杀手,不像是她的作风。
“倒是无碍,你我二人的名声又有多好呢。”谢相迎无奈的叹了口气。
玄婳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二人在百官口中,向来是狼狈为奸的叔侄,便是如此,朝堂上诸事也不得不仰仗他们。
“皇叔看得倒开,我却不愿身上多这没来由的脏水。”玄婳挑眉,理了理鬓边有些歪斜的锦帐芙蓉。
谢相迎瞥了一眼玄婳鬓边的花朵,问她道:“你这花在发间半日有余还如此艳丽,是如何做到的?”
玄婳闻言,浅浅勾了勾唇,把发间的锦帐芙蓉取了下来。
只见那牡丹花茎被制成细花瓶样的簪身包着,玄婳轻轻一拔,果然露出翠绿色的花茎。
“这叫花瓶簪,里头装有点滴清水,可保这鲜花数日不凋。早些年我府上收留过一位落魄的琢玉匠,那匠人受我许多恩惠,见我喜戴鲜花,遂用边几块璞玉制了几支簪子给我,这东西小巧精致,颇为实用。皇叔若喜欢,我派人往你府中送上两支。”
“我对这匠人倒是十分欣赏,不知可否一见。”
“自然可以,我再找人寻来便是。”
“有劳。”
谢相迎虽不喜欢簪花,但对这样精致有趣儿的东西十分喜欢。
两人在长街走了许久,远远看见几个宫人端着食盒往通幽殿的方向。
玄婳看着那群宫人,沉默片刻,对谢相迎道:“皇叔先行出宫吧,我与陛下许久未见,想亲自去看上一看。”
“就此别过。”
谢相迎说罢,待玄婳远去,才带着阿召往北门去。
阿召见谢相迎的步子发沉,低声提醒道:“主子若是累了,可以叫人把马车拉进来。”
阿召人长的乖巧,心思也细腻,谢相迎看了阿召一眼,道:“不必麻烦,也快到了。”
再走几步也就是玄武门了。北门建的宏伟,是朝廷百官奉诏入宫所通行之地。谢相迎看着高高的匾额,忽然想起平日里深夜从西门悄悄入宫时,做贼一般的感受。
帝王家最是不能坦诚相待,这皇城里一个是先帝的宠妃,一个是先皇后的遗孤,不暗中又是如何抗衡。这皇位虽处在万人之上,但来之不易,守着也难,不知有什么好争抢的。
谢相迎叹了口气,扶着阿召上了宽敞的马车,往摄政王府去。
.
摄政王的日子好过,帝师谢太傅的日子可不怎么样。
使者遇刺之后,小皇帝总是夜间传旨,谢相迎一连数日,身子有些吃不消。
谢相迎在北齐没什么朋友,也就那日留下的莫临泉能说会道的,能让他暂时忘记朝堂上的烦忧。
午间谢相迎在竹篱小院和莫临泉投壶玩儿时,孙良玉带着人过来了,两人心知肚明要去何处,不曾多言便乘着马车去了。
谢相迎正纳闷儿这人怎么光天化日就赶过来,一下马车,突然发现,这次要过的竟然是北门。
孙良玉见谢相迎眸中有惊讶之意思,解释道:“往后再进宫皆是从这里。”
“是。”
谢相迎点头。
两人从北门进去,一路上碰到许多丫鬟内侍。
这小皇帝的地位遂虽不如太后,下人们对孙良玉倒是毕恭毕敬。这让谢相迎更加好奇孙良玉的身世。
谢相迎一路看着,一瞬间以为孙良玉才是帝师。
来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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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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