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旧人走了

湛蓝色衣袍衣袍在身,闻栗容貌俊朗,当下手上还把玩着一柄长剑。

见他马车停下,闻栗尖利刀刃倏然入了剑鞘。

未曾料到会是闻栗先和他打的招呼,容暮看着闻栗一步步的马车走来,原本悸动的心也随之冷静下来。

“容大人?下官是刚入朝的奏谳掾,闻栗。”

闻栗朝他行礼,而且行的官礼。

容暮眉梢微扬,原本紧握着的拳头现下松开来:“本官之前见过你,不必多礼。”

他本就坐在马车上,比下面站着的人还高了半个身子,而且现在眼前人向他行礼腰背弯下,那模样哪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倨傲神色。

但等容暮让闻栗起身后,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好似这人生来就该光鲜亮丽,腰骨不折的傲气模样。

“现在得了官职,以后承蒙容大人关照。”闻栗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端模着容暮的面色,见马车的清润男子面色如常,闻栗笑意不减,“陛下还说丞相大人在府上养病,出不得府的,丞相大人现在这是打哪儿来?”

容暮还在思索闻栗前头那句话,明湛落拓的双眸里波澜不兴:“从醉仙楼回来,没想到半路会遇到闻大人。”

“醉仙楼啊……”闻栗眯着眼,微微勾起的眼尾在雪光中分外好看,“若不是下官忙着现在来捉人,一定要去那儿尝尝一尝,前几日陛下还同下官提过日后要去尝尝。”

蓦然提及楚御衡,容暮心湖微扬。

昨晚楚御衡还来了他府上,同他亲昵。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容暮也不免被自己突然浮现的想法气道。

“饭菜也当真是极好的,闻大人有空了该多去尝尝。”容暮不置可否,视线从闻栗脸上移开后瞧着宅子外分外热闹的一群人,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闻大人是在忙着什么案子,竟来了此处捉人?”

“丞相大人感兴趣?可这是下官的公务了,即便大人是一国丞相,也不能多管至此吧……丞相大人从北疆回来伤了身子,自当好好在府上养着才不枉陛下的心意。”

闻栗的脸上又重新恢复最初见面时候的傲慢。

当下被人下了脸子,也让容暮愣怔一瞬。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

闻栗能待在楚御衡身边,自然也会知晓自己是何身份。

在朝为同僚,私下则为对手。

楚御衡身边人的位置自己争不过,现在也无意去争,但在闻栗眼里,他或许都还是个阻隔在他和楚御衡之间的一根刺。

悉数接受眼前男子的傲慢,容暮也不因闻栗的怠慢而气恼,他只气自己还会因楚御衡的私事而心不静。

尤其是闻栗变脸极快,后头那句话与其说是关切寒暄,其实更像代替楚御衡对他的告诫。

伤了身子,多做休养。

楚御衡这是让他放权……

总是心湖波澜四起,容暮面上还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既然如此,本官就祝闻大人一切顺利。”

“承言。”闻栗拱手相送。

容暮琉璃目中泛起浅淡一层兴味,再看一眼喧闹的镇北大将军府,玉质手骨一松,马车的帘襟就阖拢了去。

外头依旧热闹,但马车帘幕拉下之际,容暮面色凝寒。

华淮音之事,他的确不便出手。

容暮抵了一口气,唤道:“阿度,走吧。”

*

一路上,宋度不敢多语。

那个叫闻栗的官爷提起陛下就眉眼带笑,言语之间颇为熟络的样子,而自家大人回京的不畅快似乎都由于那个人。

回到府上,宋度仔细服侍着自家主子。

今日一行也算颇为劳累,回了丞相府时天色已晚,容暮没多久就嗓子发痒开始咳嗽,好在大夫过来把脉,气息随弱但还有序,只叮嘱着要日日用药,不能随意断了去。

容暮用过晚膳就要用了黑黝黝的药汁。

联想他近来收到的风声,楚御衡对他的不信任已经就快摆在明面上了,而他府上也不知藏匿了多少楚御衡的眼线……

容暮蓦然暗下眸光。

刚煎好的药太过灼烫,容暮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

噙着苦涩药味,容暮刚提起的画笔还没落下,周管家就恭敬进了书房:“大人,陛下遣了宫里的御医过来了。”

容暮题字的笔一顿,浓郁的一滴墨悄然氤氲了刚勾好的红梅破雪图。

他都说了不用宫里的御医,楚御衡还是派了。

他不想做的事情,最后都必须去做,想来到底还是由于他这个人不属于自己。

将笔放下,容暮敛下眸中的深沉意味:“让人进来吧。”

来的御医不是陌生人,之前容暮在宫里染病,宋柏桢也过来替他瞧了几次。

宋柏桢是宫里的老御医了,医术的确不差。

之前他初初夜宿宫里时,二人多数情热难耐,而同楚御衡厮混榻上,次日总会闹出的发热,每回也都是宋柏桢去替他打理的。

那般羞耻事都让宋柏桢知晓了,容暮见宋柏桢提着药箱前来,莫名卸下几丝防备:“有劳了。”

宋柏桢摸脉得出的结论同府上的齐大夫差不了多少。

身子虚疲,气血不足,而等容暮掀开里衣时,胸口的淤青闹得也严重,看在宋柏桢眼里倍感惊心动魄。

“大人这是?”

“之前撞到香炉了。”屋子里烧了炭火,但他还觉体寒,将衣服重新拢了起来,容暮嚼着清浅笑意细细问道,“本官这身子还能调养好么?”

“还需仔细调养着。”宋柏桢面色不好看,心里思索着该如何用药,当下看到案几剩下的小碗药汁,不由提到,“陛下他让老朽留在丞相府里替大人瞧治,还让老朽盯着些大人,切勿太过忧思朝政,身子最要紧。”

容暮挑眉,但并未阻止:“既然如此,下官就多谢陛下关切了。”

等宋柏桢随着管家离开,容暮还怅然。

宋柏桢最后的那句话,容暮今日不知听到第几回了。

若是楚御衡早些日子这般关切,他定然会心喜欢愉,但现在楚御衡派人监察他在前,如此言行在他看来就是天子不信任他的前调。

楚御衡本就惊疑,而他在楚御衡眼皮子底下坐上这高位,自然会显眼。

细细回忆这些年楚御衡收拾的那些官员的下场,容暮兀自思索自己是否该提前退场。

旧人走了,新人来了。

楚御衡现在在收拾华淮音了,那过多久以后会对他动手呢……

宋度第二回进来提醒喝药,就见自家主子凝目看着墨汁染污的红梅图愣神,而一旁的汤药早已冷了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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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旧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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