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宇宁心里那点委屈和恐惧,瞬间被震惊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疑惑给冲淡了不少。
他晕乎乎地被扶进轿子坐好,脑子里还在回旋着那顶闪瞎眼的轿子。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轿内空间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软垫,角落里甚至还放着一个鎏金的小香炉,正袅袅散发着清雅的梅香。
霍宇宁坐在软垫上,盖头下的嘴巴不自觉地撅得更高了。
他愤愤地想:哼!肯定是那活阎王为了显示他太医院有钱!为了面子!才弄这么大排场!虚伪!阴险!想用糖衣炮弹迷惑我!我才不上当!
他越想越气,又觉得嘴里发苦,心里委屈得不行。
他偷偷摸摸地从袖袋里掏出那个珐琅蜜饯罐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捻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蜜渍梅子,飞快地塞进嘴里。
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梅子特有的清香,稍稍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躁和苦涩。
他含着蜜饯,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偷吃的小仓鼠,盖头下的小表情总算没那么悲壮了,只剩下满满的委屈和……一点点被蜜饯安抚后的茫然。
太医院
太医院官署后院,此刻已完全变了模样。
庭院深深,处处张灯结彩,红绸从廊下一直挂到树梢,随风轻扬。
临时布置的喜堂更是华美非凡,金玉满堂,红烛高燃,映得满室生辉。宾客虽不多,但个个屏息凝神,气氛庄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秦奕一身同样的大红喜服,站在喜堂中央。他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喜庆与他毫无关系。
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惯有的清冷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下,正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从多年前宫宴上惊鸿一瞥,那个粉雕玉琢、在角落里偷偷打瞌睡的小团子,就以一种蛮横的姿态闯入了他的心底。
这些年,他不动声色地关注着霍家小公子的点滴成长,看着他长成如今这副骄纵又天真、娇气又可爱的模样。
他暗中准备聘礼,规划府邸,甚至连霍宇宁可能喜欢的甜食口味都一一记下……所有的一切,只为此刻。
他并非不紧张。只是他的紧张,早已融入了骨血,化作了更深沉的静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知道那娇气包怕他,怕得要死。
他也知道,这场婚事对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霍宇宁来说,无异于一场巨大的惊吓和委屈。
所以,他特意准备了一样东西。
秦奕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内,轻轻摩挲着一个冰凉圆润的小瓷瓶。
瓶子里装着他亲手调配、用上等蜂蜜和数味清心安神的药材熬制,最后搓成的……小糖丸。每一颗都只有绿豆大小,圆润可爱,入口即化,清甜无比,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这是他专门为那个怕苦又娇气的小祖宗准备的。
他想象着霍宇宁含着糖丸时,那双漂亮眼睛可能会亮起来的样子,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似乎被一种陌生的、温软的情绪轻轻触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
“新夫人到——!”
秦奕深邃的眼眸瞬间抬起,目光如电,精准地投向喜堂入口。
那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波澜。
来了。
他的小娇气包。
喜堂
轿帘被掀开。
一只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轿门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后,一个穿着大红喜服、身姿纤细的身影,被两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从轿中走了出来。
霍宇宁头上盖着大红盖头,遮住了所有表情。但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几乎是被“架”着走的姿态,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股强烈的、无声的抗拒和委屈。
他一步步挪进喜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能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盖头——是秦奕!那个活阎王!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嘴里的蜜饯似乎都失去了滋味,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和心慌。他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当众出丑、摔倒在地时,一只沉稳有力、带着微凉触感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霍宇宁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是秦奕!他碰到他了!
他吓得几乎要尖叫出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盖头下的脸色惨白如纸,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完了完了!他碰到我了!他是不是要下毒了?!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或者冰冷斥责并没有到来。
那只扶着他的手,力道适中,既没有过分的亲昵,也没有丝毫的冒犯,只是稳稳地支撑着他,防止他摔倒。
紧接着,霍宇宁感觉到另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掀开了他眼前的盖头一角。
光线涌入,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然后,他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极其好看的手,捏着一颗圆润小巧、散发着淡淡清甜香气的……白色小丸子,递到了他的唇边。
一个低沉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含着。”
“甜的。”
霍宇宁愣住了。
盖头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秦奕的脸,只能看到那只拿着糖丸的手,和袖口精致的云纹刺绣。
甜的?
他……他给我糖吃?
不是毒药?
巨大的恐惧和极度的疑惑交织在一起,让霍宇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微微张开了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
那颗小小的、圆润的糖丸,被轻轻放入了他的口中。
瞬间,一股清甜无比、带着淡淡药草香气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迅速压下了嘴里的苦涩和心头的恐慌。那甜味恰到好处,不腻人,反而有种沁人心脾的舒爽感,让他紧绷的神经都莫名地放松了一丝丝。
霍宇宁含着糖丸,盖头下的小嘴无意识地动了动,腮帮子微微鼓起。那委屈巴巴撅着的嘴角,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平复下去的迹象?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秦奕扶着,嘴里含着那颗意外得来的、清甜的小糖丸,脑子里乱糟糟的。
活阎王……给他吃糖?
这……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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