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只小胖崽1
第二天,林琅便到翰林院上值了。
翰林院位于皇宫内。皇宫分为前朝和后宫,文武百官上朝的是垂拱殿,取的是垂拱而治的意思。垂拱殿旁边是紫宸殿,是天子的起居所,书房、卧房、膳房之内一应俱全,批阅奏折、召见大臣都是在此处,前几代有些皇帝甚至在此临幸妃嫔。
不过现在天子不喜朝政,批阅奏折什么那是不存在的,上朝什么的,那也完全看心情,更别说后宫连个后妃都没有。
不过这也是这三年来的情况。
宁墨十岁入宫给当时还是七皇子的天子作伴读,一直到天子十五岁登基后,伴读的地点变成了紫宸殿。后来的几年大概是少年天子最勤奋的几年,每天早起读半个时辰的书,夫子再讲两个时辰的课,下午再跟着宰辅学习处理政务,晚上再看大臣上奏的奏折,时不时还要抽空去练习一下骑射武艺。
少年天子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复一日,几乎没有节假休沐,如此这般过了四年,也亏的是少年身体底子好,这般也没出什么差错。
虽然每天忙得跟狗一样,但他还是很快乐,因为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宁墨陪着他。
宁墨一心想着饱读诗书、考取状元,然后入阁拜相、经世济民。少年天子为了帮助宁墨完成心愿,也努力地去做一个匡世明君。
等到宁墨十八岁,一举高中状元,壮志鸿图仿佛就在脚下,谁知道竟半道折戟。
自宁墨没了后,天子便一蹶不振,甚至有些残暴不仁,前朝后宫清洗了一批不说,压根也不理朝政。
林琅在系统面板内大概看了一下天子如今的状况,又看了看怀里黏叽叽抱着他不肯撒手、发着烧的小胖崽,不禁有些头疼。这大的小的咋一个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林琅怀着崽崽时过得有些不容易,再加上中了他庶弟给他下的毒,虽说系统让他保住了一命,但到底对肚里的孩子有些影响,让崽崽生下来便有些体弱,即使如今养得白白胖胖,但稍有个风吹日晒,便容易着凉。
每每因着崽崽的身子,他便有些厌憎他那庶弟,只是碍于小世界规则,让他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罢了。
昨天打马游街,本是阳光明媚,他只抱着小家伙骑了一段马,可能是流了汗没能及时换衣,没想到夜里小家伙便发了烧。
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降下去点,但每次生病小家伙便黏人得厉害,哼哼唧唧让他一直抱着不撒手,一放下便跟只蔫蔫的小猫一样红着脸细声细气地哭。
若是平时,林琅还能狠下心来狠狠揍他一顿屁股,让他老实些,但小家伙一生病,这副模样便让他怎么也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好说歹说,林琅无法,只得匆匆用过早膳,给小家伙也喂了些清淡的米粥,将小家伙打包带到了翰林院。
没成想,即使他这般跟催命似的,他还是晚到了。偏到时,陆季和翰林院的一名管事都在门口等着他。
张管事瞅了瞅他怀里的崽,面色不怎么好道:“林大人,这里可是翰林院,可不是托儿所,你这抱着孩子来上值怕是有些不妥吧?”
林琅也知道带崽来上值有些不妥,只得谨小慎微道:“家中只我一个带着孩子,孩子昨晚着凉有些发热,黏人得紧,望管事宽恕些——”
张管事还想说什么,小家伙从林琅怀里探出毛绒绒的脑袋,有点蔫的小奶音叫了声道:“伯伯——”
张管事一愣,摆了摆手道:“随你,反正到时候袁掌院到时候还要见你们,到时候瞧见自是不好的。”
说着便带了两人进去。
林琅内心叹了口气,希望等会将小家伙放在值房内,小家伙能乖点。
陆季朝他挤了挤眼,小声道:“林兄别急,等会我也可以帮你看着。”
林琅朝他感激地笑笑。
张管事先带他们去了值房,一路上遇见不少匆匆忙忙抱着卷册行走的人,都拿好奇的眼神瞅着他们。待瞧见林琅怀里的小家伙时,脸上神情都很是诧异,不过也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匆匆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林琅和陆季两人的值房在一间,位于背阳处,里面光线不咋好,带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房间也不大,摆着一张大书案,相对摆着两张椅子,四周摆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卷册,除此之外便无他物,也无再多余的空间。
张管事道:“以后你们两个就在这上值,现下便跟着我去拜见掌院。”
两人恭敬应是便欲跟着他走。
张管事看了看林琅怀里,眉角不禁抽了抽道:“你便准备带着孩子去见掌院?”
林琅回过神来,将小家伙放到书案前的椅子上,软声哄道:“爹爹待会就回来,你在这乖乖的——”
小家伙虽然一刻都不想和自己的爹爹分开,可是怯生生地瞅了瞅那个很凶的伯伯,知道自己现在还任性的话,会连累自己爹爹一起挨骂,便乖乖地坐在那点了点头。
林琅心里一阵发软,又摸了摸他软软的发顶。因为小家伙着凉,他还随身带了一条小毛毯,将小家伙严严实实的盖住,免得这值房的湿气又让小家伙难受。
张管事站在门口等着他,瞧他这样子又重重叹了口气,到底未发一言带着两人去见袁掌院了。
袁掌院的值房位于一层朝南的大房间,几乎是林琅他们的数个大,里面光线充足,窗明几净,窗前还有颗大银杏,如今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
袁掌院坐在案后,背后是一张山水大屏风,南边整面几乎都是窗,北面是一排大书架,而袁掌院正坐在书案后煮茶,案几上除了茶具外别无他物,瞧见他们几个抬起头笑眯眯道:“这就是我们的新科状元郎和探花呐,果然一表人才,来、来、来,来坐——”
张管事领着林琅、陆季两人坐在案几对面,自己坐在了另一侧。
袁掌院倒了三杯茶,替三人一人端了一杯,缓缓摸了摸自己胡须道:“林大人、陆大人两位殿试的策论,老夫也曾看过,的确精彩绝伦。”
“不过能到翰林院的都是有大才的,你们往后要认真钻研学问,多为陛下分忧解难,为苍玄社稷百姓造福。”
又说了一堆勉励的话后道:“如今翰林院里有诸多事务,到时候张管事会与你们分说,你们按照张管事的吩咐做便是。”
等林琅和陆季回到值房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胖崽都在椅子里躺着睡着了。幸得这椅子够大,让小家伙躺着不成问题。
张管事命人搬了许多书籍过来道:“这些都是天子近年来起居注,已有同僚润色过,这些时日你们就负责整理誊抄成完本。”
两人应是。
这活并不难,两人初来乍到,自是本本分分,将起居注按照时间整理了一番,又分作了两堆,一人分了一堆。
陆季直接老老实实誊抄起来,林琅因小崽崽占了椅子,便先将起居注里的内容大概翻了翻,先大概浏览一遍。可看到里面起居郎记载的天子原原本本起居言行时,还是不禁额角抽了抽。
这时,有人敲响他们房门,不待他们应声,那人便直接推门进来。只见是个三十来岁白面无须的青年人,三角眼、脸颊省得有些瘦削。
他四处瞧了一眼,瞧见林琅座椅上睡着的小孩时,皱着眉头道:“胡掌院听说林状元将第一日上值便将孩子带来,将张管事痛斥了一顿,又命我来转达,说这翰林院不是带孩子的地方,林状元此举也属实太过目无规矩了些,罚俸三月以示惩戒,孩子也从哪带来便还哪去。”
“若是林状元再犯,到时候一年后,掌院与林状元写的批语,怕也是不会好看。”
这人说完便走了,也没给林琅辩解的机会。虽然在林琅看来,也没啥好辩解的。
陆季一脸同情地看着他道:“家中可还有人能照看一下孩子?带孩子上值的确有些不妥,不过罚三月俸禄也属实太严厉了,话里话外还想威胁你,也属实过了些。”
林琅无奈笑笑:“无法,家中还有一老仆,只是小家伙从小是我自己带在身边的,所以黏我了些。”
陆季有些同情道:“林兄,冒昧问一句,崽崽娘亲去哪了?”
林琅暗道小家伙从他肚子里出来的,那他实际上该就算小家伙娘亲了,不过这自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只得道:“崽崽娘亲生下他便难产去世了,都是我一人又当爹又当娘将他带大——”这话后半句简直真得不能再真了。
陆季看着林琅的眼神不禁有些佩服,抱拳在胸一拜道:“世上男子未曾自己生养,皆不知养子之辛苦艰难,要不然他们哪能这般待你!正是如此,林兄倒让小弟佩服至极,小弟原只知林兄才学好,没想到竟还是这么令人敬佩的父亲,着实令小弟感动。”
“若林兄不嫌弃,以后小弟便将崽崽也当作自己子侄般,以后有什么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大可吩咐便是。”
若非陆季脸上的表情太过真挚,林琅都觉得有些太过浮夸了些。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感动道:“那为兄在此谢过陆贤弟了!”
两人还在这友好地称兄道弟,外面又响起一阵哄闹声,却是胡掌院带着方才的青年人过来了,指着林琅吹胡子瞪眼道:“你!你就是新客状元郎林琅?!第一天到翰林院上值便带着孩子?!你当翰林院什么地方了?!”
“都已经让严泗与你说了,你竟然还不将小孩送回去!是不是不想在翰林院呆了?!”
“不想呆了便趁早滚,免得玷污了翰林院这地!”
“还新科状元郎!老夫瞧你这德行!恐也没什么真本事吧?!大概你也就凭这样貌获得了天子欢心!真是丢了读书人颜面!”
胡掌院是副职,主管翰林院人事规矩方面,对林琅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越训越难听,四周早已围上许多人。
崽崽被吵闹声吵醒,叫这老头很凶地在凶他爹爹,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林琅都已面色铁青,见状忙把崽崽抱起来哄。
陆季上前替林琅分辨道:“胡掌院,林兄也是因为孩子生病家中无人照料才带来,还望胡掌院体谅!”
胡掌院冷哼一声:“哦?!既然陆探花同僚情深,看来是想一块扫地出门咯?!”
陆季忙低头,知道胡掌院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也不敢多说。
正在这时,只听到有太监尖利的嗓音拉长着调子道:“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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