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船船尾上升起炉火,上面的砂锅里煮着新打捞到的鲜鱼汤,中间一层蒸着鱼,最上面蒸着饭,饭香鱼香飘满船,黄山闻到这股香味就凑了过去,刚开始船夫还有些怕,现在大半天过去好了很多,眼瞅着黄山距离炉子越贴越近,赶紧拦下:“大仙别凑这么近,小心烫到。”
黄山闻言立刻往后退了一点,船夫继续道:“大仙要是饿了,小老儿这里还有点干粮,您垫垫?”说着船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饼子。
黄山只是看了看饼就没再理会了,还是鼻尖充斥着的香味更吸引他些。
船夫对黄山的无视也不在意,笑呵呵的又把饼子揣起来,嘴里还不断安慰道:“再等一会儿,一会儿饭就好了。”
果然没有等多长时间,船舱里就支起了小桌子,饭菜上桌后香味更甚。船夫看向在船头对弈的两人,寻思该如何称呼,犹豫半天才喊道:“两位先生,可以吃饭了。”人家既然没有明说,他就不好直接喊仙人,船夫觉得他还是装不知道的好,知道是一回事,说明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榆和宋焕闻言先是相视一笑,然后齐齐放下手中棋子,温榆道:“罢了,明日接着下。”
宋焕想要收棋的手停下,隔空在棋盘上比划了几下才将它们收回储物袋中。
船夫远远看到棋盘凭空消失之后依旧惊叹连连,丝毫不比之前看到它们突然出现时的震惊少。等这趟活儿跑完,他回家可要和儿子孙子好好说说,他也是为仙人摆过渡的人了!
回到船舱,温榆和宋焕挨着坐下,对面便是黄山和船夫,船夫还拿了一壶酒过来,一人给倒上一杯,连黄山都没落下。
乌篷顶上挂着灯笼,将昏暗的夜色照亮了些许,早就被饭菜吸引住的黄山在温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后,立刻朝他面前的大碗扑了上去,就差将整个脑袋埋进去了。别看黄山已经炼化横骨了,奈何爪子还是不够灵活,像是筷子这种东西还无法熟练使用,与其他将饭菜扒拉的哪都是,还不如直接上嘴。同时黄山对这个船夫也满意了不少,还知道单独给他盛一份出来。
如果船夫知道黄山想法一定会出声反驳,他那是为了黄山吗?他是为了让两位仙人能好好吃饭。
眼前的饭菜虽然香甜,温榆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还没等船夫发问,时刻注意他的宋焕率先开口:“师尊可是觉得不合胃口?”
船夫和黄山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等待着温榆的回答。
温榆道:“尚可。”
宋焕道:“弟子尝鱼汤很是鲜美,是船家用米酒炖的,师尊也尝尝。”说着他就盛了碗鱼汤放到了温榆面前。
温榆看了宋焕一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将鱼汤端了起来,几口饮尽,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后手摸了摸宋焕的脑袋,道:“吃完饭过来陪我待一会儿。”顿了下补充道:“不着急。”说完就又去了船头。
温榆离席,黄山对宋焕吱吱叫了两声,宋焕对他笑笑,无声的说出没事,黄山和船夫这才继续吃饭。
吃过饭,黄山识趣的没去船头打扰温榆二人,而是跟在船夫身旁,看着他收拾收拾这,收拾收拾那,一双漆黑的小眼睛里全是好奇。
“哗啦啦……”
船的一侧江面有水花声,几人都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到水面波纹荡漾,紧接着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来,这次声音的位置是在船首。
船夫有些紧张,将手中东西放下后往船头靠近,依然只见水纹不见其他,然后他发现温榆两人,包括黄山都盯着不远处的吹面,他也循着方向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立时心里有些发毛,别是遇见水公了吧。
船夫行船这么多年,类似的情况也遇到过几回,世间奇事怪事不少,既有仙人,自然就有精怪,现在他船上的黄山不就是?魑魅魍魉奇诡异事民间相传数不胜数,有人遇上过不自知,有人保持敬畏,还有人莫名丧生无人知,说白了不过是求取不同,无欲无求者基本无事,私欲太重便会结下因果。
但不管是修仙者还是妖邪精怪,都是动辄修炼多年,时间层面差异太大,加上消息闭塞,很多事情发生后广为流传的极少,反倒是各行各业的百姓通过口口相传,对许多事情知道那么一丝。琉璃江是大江,常年在江上跑船的多少都了解过,与水有关的怪事可是不少,所谓的“水公”便是对水鬼的敬称。
这样想着,他跑到船尾打了一大碗米酒,回到船头后将米酒往江面一倒,嘴里念道:“水公水公酒水敬你,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如此念叨了几遍,水面又是一阵波澜后重归平静,船夫这才放下心来,一回头就看到温榆三个全都看着他,他也是这才想起来他船上这两位,哦,不,是三位,这三位都不是什么一般人,刚才他那番动作显得很是多余。船夫站在那儿尴尬的笑笑。
温榆回过头问宋焕:“看到了吗?”
宋焕道:“嗯,看到了。”
见没人理他,船夫赶紧拿着碗跑回船尾,黄山立刻追了上去,吱吱的朝船夫直叫,要不是怕自己直接张嘴说话可能会将人吓死,他已经开口问船夫为什么要这样做了,怎么这样做完水里的那条大鲤鱼就走了呢。
温榆道:“世间多精怪,虽然道行都不怎么样,但也不要小瞧了去。”
宋焕道:“弟子知道。”
温榆道:“光知道可不行,还得记得,很多时候事情都是坏在这些小处。”温榆虽然一早就从原著中知道宋焕是个周全的性格,却还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
宋焕道:“是,弟子记住了。”
温榆这才点头,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自从知道仙遗密藏即将开启后,他心里就一直像压了块大石头不上不下的,压抑的紧。
虽然他穿越过来已经许多年了,但除去修炼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久,虽然原著许多细节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大概内容他还是记得的。
在原著里,宋焕作为温榆唯一的亲徒,不管温榆是否喜欢这个弟子,在仙遗密藏开启后都会带着他一同前往,他们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的,温榆好面子,途中对宋焕除了冷淡了些并没有别的举动,于是在众多坤明弟子眼中,温榆这个殿主身上反复无常,嫉贤妒能的印象反而淡了些,可惜好景不长。
密藏之行结束,还不等他们返回,封魔之地的封印就被破坏,于是众仙门修士直接前往除魔并加固封印,也正是在这里,温榆在众人重新对逃出来的魔族进行封印时,趁机将宋焕打进了封印中,还抢了对方的储物袋,可惜宋焕早对温榆有所防备,所以在密藏中得到的至宝被他贴身放着,并没有收到储物袋中。
百年后,宋焕在八目灵珠的辅助下,修为一跃成为化神巅峰,收服了大半魔族,同时打破封印从里面出来,这时又是一次仙遗密藏开启,温榆同样带着自己的弟子们在列,他先是被宋焕道破百年前作为,后又有魔族成员对他大献殷勤,众多知道温榆过往作为的人对此信了大半,虽然仙修与宋焕带领的魔族们还是打的难解难分,最后却不得不妥协,协议只要魔族众在世间不为非作歹,他们就可以和平共处。
双方都知道对方打算,以此来换取发展时间,要说此次谁的损失最大,那就是温榆了,他的好名声一落千丈,以前年轻一辈对他知之甚少,知道的多的也仅是闭口不谈,现在却在宋焕的披露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温榆是个道貌岸然的,更有不少人认为温榆其实就是魔族奸细,应该自绝以示青白。
当然这类人中有多少是真的如此想,还是想趁机削弱坤明山战力,妄图取代坤明山在修仙界的地位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自己在原著中的下场,温榆心里有数,只要他不去做那些事情,原著中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他在决定两人单独上路后,在宋焕不知道的时候再一次吐了血,体内灵力又是一阵紊乱,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体内的伤势压下来,也正因为如此温榆的心才更加沉重,现在的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对剧情有所改变。
两人又在船头站了许久,宋焕察觉到一丝异样,今日的温榆,给他的感觉似乎格外的沉重。
宋焕到底是没忍住,问道:“师尊,是弟子哪里做错了吗?”
温榆道:“嗯?怎么突然这么问?”
宋焕道:“感觉师尊心情不是很好。”
温榆露出笑意:“你想多了。”
温榆如此说,宋焕却是不信的,只盯着温榆也不说话,那模样像是非得让温榆给个所以然出来。
温榆对宋焕执拗的脾气一点办法没有,以前看小说时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现在依旧如此,他被宋焕盯得有些心虚,便将目光转移到广阔的江面上,江上有许多船只,大的小的都有,船只上挂着的灯笼将水面照的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可惜他却无心欣赏。
温榆思量再三,唤了一声:“宋焕。”
宋焕察觉到温榆是真的有话要讲,正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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