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初拿着书本的手指一顿，睫毛颤动了下。
这是许言第一次直白的向他表达喜欢。
心都跟着动了下。
但他面上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装作没听见，继续给许言讲题。
许言也没太在意自己的有感而发，他经常对程欢和杨宇说爱你，好朋友之间嘛，都习惯了。
-
周末，学校不开放自习室，因为有人力资源考试任务，要占学校组织考试，顾学初和许言就无法在学校学习。
宿舍里，杨宇和杜杰在打游戏，他们补课，说话声音都听不见，也不好让杨宇和杜杰在休息时间注意音量，就只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补课。
安静的地方图书馆他们抢不到座位，咖啡厅还得花钱，自习室也说不了话，最后想来想去，许言决定带顾学初回家。
他家100多平米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这不正好嘛。
“进来吧。”许言进屋换鞋，顺便给顾学初拿拖鞋。
许言家里很干净，地板亮的发光。
这是顾学初进去的第一反应。
“给你这个，新的拖鞋，我爸还没穿过，你试试看合不合脚？”许言认真盯着顾学初换鞋。
顾学初被盯的有点不自在，快速穿上，走了进去。
许言来回看看，好像还是有点小，下次要备一个大一点的。
“你现在沙发上坐，我去给你拿饮料和水果。”
顾学初将书包放到沙发上。
许言家里的沙发很大很长，甚至感觉可以在上面躺下两个人。
茶几上还有红木的烧水壶，质素古朴。
虽然近期没人住，但是能看出来家里的井井有条。
不像是他家里，到处都是破破烂烂，还有被喝剩下的酒瓶子。
“那个……不好意思。”许言尴尬地回来了，“我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冷冻的冰淇淋，你要糯米糍还是巧乐兹？”
许言提着两样东西让顾学初选。
半晌还有补充，“还有冰块……就是，不太适合这个季节吃反正是……”
顾学初什么都没要，只是说：“过来补课。”
“噢。”许言把冰淇淋放下，赶紧过了去。
顾学初给许言讲了两道题，给他留了个题。
一抬头，发现冰淇淋还在茶几上放着，起身把冰淇淋放回冰箱冷冻。
一打开冰箱，就看见装封好的预制菜，被冻起来，一道又一道，醋溜白菜，孜然羊肉，豆角排骨……都是拿透明胶布封好的。
应该是许言父母给他准备的，怕他不会做饭饿着，或者是不想做饭饿着。
之前顾学初听许言说他父母给他撵出来，还PUA他，觉得他什么都做不好，但其实，他们在另一个方面，也很爱他。
顾学初看了一会儿，推回冰箱柜。
许言终于做完了，舒服地伸了伸懒腰。
“我完事儿了，你过来检查检查。”
顾学初坐下没看两眼，手机就打来电话，母亲的。
他拒接，母亲又发来微信。
不出意外，又是要钱的。
这回要500。
还是一样的理由，要往二手平台邮寄手机。
顾学初按灭屏幕，专心看许言做的题。
许言在一旁瞟了眼，没瞟到内容，只看见顾学初那个屏幕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
对于顾学初的手来说有点太小了，感觉不像新的，一种从陈旧感。
顾学初使了很长时间吗？
两人学了很长时间，学的许言都头昏脑涨了。
时间来到了中午。
“中午吃什么？”许言想了想，“哦对了，我爸给我做了预制菜，我热一热，咱们中午吃那个吧。”
顾学初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周末学校通常也有食堂的，他一般都是在食堂里解决。
但是现在回食堂吃饭显然不现实。
妈妈：【怎么不回话，我跟你说话呢！煞笔！回话！】
妈妈：【畜生！养你都没有养条狗有用！】
妈妈：【给我钱！给我钱！！！你信不信我把你妈揍死！！！】
妈妈：【儿子，给你爸爸转钱吧，求你了儿子，有什么钱都给他吧儿子。】
妈妈：【儿子，妈好疼啊。】
许言在厨房里起火了，有了菜的香味儿。
许言在厨房里，透过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大声问，“顾学初，你是不是不能吃太辣的，那我弄个鸡蛋炒西红柿吧。”
“你吃鱿鱼吗？有辣炒鱿鱼……诶不行，里面我爸放香菜了，算了，下次我给你做吧。”
……
顾学初拿着手机，看许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一声声细致耐心的询问落尽耳朵里，和手机里那些质问仿佛两个世界。
顾学初都没注意到，他盯着许言的背影盯了许久，才仿佛才有力气回母亲的微信。
顾学初：【我下午回去。】
发完消息，那边才算是消停了。
许言热好了饭，端上餐桌，给顾学初拿碗筷。
顾学初没吃几口，吃饭的速度也很慢，像是在想着什么。
许言给他夹了排骨，“你多吃点，我爸做菜做的还是很好吃的。”
顾学初顿了顿，道：“谢谢。”
声音有点哑，有点干涩。
不对，很不对。
许言此刻觉得顾学初就像是没有灵魂了一样，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怎么了你？菜不好吃么？”许言轻声问。
顾学初抬起眼，看着他。
看着他眼里都是他的表情。
忐忑的，认真的，讨好的，关心的……
他好像真的很希望理解他的难过。
“没有，菜很好吃。”顾学初只是说：“我下午要回家一趟，有点事。”
许言闻声没有多想，“好的。”
“那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做。”
顾学初：“……”
许言突然想起来，“哦对，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回来这里么？”
顾学初启了启唇，“不知道。”
“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要一下午。”
顾学初看着碗里的饭，筷子把米粒撵了又撵。
眸子垂着，许言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哦，行吧，那到时候再说吧。”
许言有点失落，他还挺喜欢这样单独跟顾学初待在一起的感觉的，尤其是在他熟悉的地方。
“哦对了，”许言拿出手机，“我把最近补课的钱给你，我转给你。”
调出顾学初微信，许言才注意到，顾学初的微信头像什么都没有，一片灰白，应该是没有特意设置过微信头像。
许言算了算，顾学初给他补了一周的课，再加上今天的一上午，怎么的，也得一千块了。
就给顾学初转了1000。
顾学初看着手机里的转账，没有第一时间点领取。
许言帮了他很多。
虽然知道他的目的不纯，但是这种温暖关心的靠近和为他考虑，顾学初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这顿饭也是许言花钱还有两人过来打车的钱，至少他应该要掏一半，1000块实在是多了。
许言知道是多的，他已经做好顾学初要跟他掰扯，他要跟他胡扯的准备了，但是没想到顾学初竟然没说什么，安静地把钱收下了。
“谢谢。”
这是顾学初第二次向他道谢。
这么客气的顾学初，反倒是让许言不适应了。
他这是怎么了？
-
顾学初吃完饭刷完碗，就回了家。
一进家门，昏天暗地的酒气，遮天蔽日，还有那种腐烂到极致的味道。
郭琴原本跪在地上收拾被打破的酒瓶子，听见动静转过身。
看见是顾学初，惊喜道：“儿子，你回来了？”
顾学初看见她脸上青紫的肿起来的伤痕，狠狠皱眉。
“儿子。”郭琴撩了撩刘海儿，艰难地扑向顾学初。
顾学初伸手扶住她。
“儿子呜呜呜。”郭琴哭的让人听着可怜，“你终于回来了。”
“你爸又打我了，你还有没有钱啊，快点给你爸吧，要不然他要打死我了。”
顾学初抱着她，不说话，眼神充满悲伤。
郭琴擦擦眼角，“要不然你就听你爸的别上学了，回家打工吧，上学有什么好的？”
“最后不还是要赚钱嘛，你现在上学，以后要上大学，赚的钱都花给学校了，不如花给家里。”
顾学初放开她，心里的那点温情一点点散去，“不要说了。”
郭琴攥起他的手，还在劝，“儿啊，你就可怜可怜妈吧，现在你在家，你爸都能把我打成这样，你要不在家，他不得把我打死啊。”
顾学初道：“那你跟我走。”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会让你吃的起饭，穿的起衣服。”
郭琴难过的脸色一顿，松开了顾学初的手。
“你一个小孩子，能赚的了什么钱？”郭琴不相信地看着顾学初，“最后还不是要看你爸，我跟你走了，就得饿死，连个房子都没有。”
被奴役惯了的郭琴是惧怕改变的，现在的生活虽然苦，但起码吃穿不愁，也不算风餐露宿，跟顾学初在一块儿，一个小孩子，能赚什么钱？
相较于对未知的恐惧，她更习惯现在的苟且。
还要拉顾学初一起下地狱。
顾学初早就习惯了。
他跟郭琴提过好多次的建议都被驳回，或许她根本不想解决问题，跟父亲顾日安的想法一样，只想让他留下来供他们驱使，按照他们的想法过一声。
脑子里忽然想起来当初劝解许言的话，到底是为谁活的？
父母么？如果那样的话，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放弃。
按照他们的想法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顾学初收起眸中复杂情绪，脸上的表情变得冷硬，“我爸呢？”
“嘘，他睡着了。”郭琴竖起食指在耳边，小声，“刚才喝了酒，现在困的了。”
顾学初给郭琴转了一百块。
郭琴听到微信消息，乐了，等看到金额，眉毛瞬间皱起来。
比顾日安还不悦，“怎么才一百块钱？”
顾学初：“找我补课的同学出国了，最近都没有补课，这是我仅剩的，我还在找新工作。”
这当然不是真话，但是现在开始，他不想对家里说真话了。
郭琴不太愿意听，“就说你上学纯纯浪费时间。”
说完立马把微信里的钱收了。
郭琴念叨：“你爸一会儿醒过来又得打我出气。”
“你跟你爸说的没错，真没用。”
顾学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呼出来。
转过身。
厨房里，还摆着中午剩下的菜，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从进门到现在，除了告诉他学习浪费时间和光明正大朝他要钱之外，都没有问他吃没吃过饭。
顾学初瞥了一眼，没有犹豫地抬脚走出门。
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窒息。
刚出门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许言的微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买了鱿鱼，晚上给你做炒鱿鱼，不放香菜好不好？】
【能早一点回来么？今天的鱿鱼很新鲜，炒起来会很好吃。】
附加一个萌萌的歪头熊表情。
顾学初把着三条消息从上到下又看了遍。
回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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