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背对着光的许言。
顾学初眯了眯眸子，一瞬间的恍惚。
直到许言跑进来，扶住他，捧着他的脸。
接触到许言手里温度的那一刻，顾学初才相信现实。
“顾学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许言着急坏了。
他转头，看见地上那一滩血，腿直接软。
“这这这这……什么啊？”
他指着的手指都在发颤。
顾学初握住他的手，可能是因为没有力气，语气听的有了些柔意，“去叫人，我在这里等你。”
“啊？”许言呼吸急促，好像魂儿才回到身上，“没、没有人，我一个人来的。”
“杜杰和杨宇出去玩了。”
“我看见你不在，找了好几圈才找到，你……你吓死我了。”
许言眼圈通红，像是真的快要哭出来。
顾学初看着他，忽然觉得四肢百骸充满了暖意。
也不会知道为什么。
如果许言不是忽然背起他，他可能会忍不住，抬手给他擦掉眼泪。
许言力气小，这样背着他，一点都不稳。没把他背住，还可能把自己也摔了。
“放开，放下我。”顾学初唇色发白，在他背上吃力的说。
许言没理会，直接拽着顾学初的两条胳膊就往自己肩上扛。
说一句话都要喘一口气，“现在、现在没有人，我不能把你自己扔在这儿，没事儿的，我、我可以！”
顾学初虽然不胖，但也是1米8几的个子，他倒下来能完全压住许言。
许言背着他，就像背着一座大山，小腿都发抖，走一步异常艰难。
但他咬着牙，流着汗，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顾学初坚持不住了，他能感受到许言绷紧的脊背和发颤的身子，甚至连呼吸都是大口大口的。
但是他再说不出什么了，只能脑袋耷拉在许言的颈窝处，无力的吐息。
他的吐息很重，头也抬不起来了。
许言的声音在他耳边越飘越远。
“顾学初你别睡，别害怕，我带你去医务室，到了医务室，就有人了，顾学初？顾学初！！！”
-
再醒来的时候，顾学初发现自己在医院，白炽灯的光晃的人刺眼。
脚上和手腕都已经绑上了绷带，左手还打着点滴。
杜杰进了来，看见顾学初醒了走上前，“咋样，没事儿吧？”
顾学初摇摇头，四处望了眼，问，“许言呢？”
他的嗓子沙哑的要命。
杜杰没想到顾学初一睁眼就问许言，“哦，那去问主治医生照顾你要注意什么了。”
顾学初垂下眼。
杜杰坐下来，即使向来沉静的性格，此时也生出了几分后怕，“你吓死我了，许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和杨宇以为你要噶了。”
顾学初抿抿唇。
“这不是医务室，这是哪儿？”
杜杰：“许言把你背去医务室，老师就检查了你的情况，你脚踝和手腕都有些轻微的骨折，没裂，但是有些骨头贴着边那部分支出来了，得等它们都长回去你才能自由活动。”
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那就是说竞赛他参加不了了，明明努力了那么久。
顾学初安静地闭上眼。
杜杰叹了口气，“这回可是折腾完许言了，他把你背到医务室快没了半条命，刚才又为你跑上跑下走手续，垫医药费，我就没见他喘过一口好气儿，感觉他也吓完了。”
杜杰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顾学初的神色，见对方没有反感，起了调侃的心思，“他看起来是真喜欢你，要不然，你考虑考虑？”
顾学初没答话。
他竟然没答话
杜杰挑了挑眉，觉得罕见。
他还要说什么，下一秒，许言和杨宇过来了。
顾学初听见动静睁开眼，看见许言手里拿一丢纸票子，他刚陪母亲住完院，知道那是什么。
再往上……顾学初对上了那双满是担心的眸子。
“你醒了？”许言看见他，跑过来的很急。
顾学初都怕他摔了。
许言靠近了，想上手摸摸顾学初，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一遍一遍地看顾学初，上上下下地看。
“嗯，醒了。”顾学初没介意他放肆的打量，而是看着他乖乖回答。
声音沙哑，一看就是刚醒。
杨宇还要说什么，杜杰把他叫了出去。
一下子病房里就剩下顾学初和许言。
许言坐在他边上，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吓死我了知道么？”
“你那个手机不行了，得换了，我给你买了新的，之前说的生日礼物，一会儿我就回去拿给你，你以后就用它。”
许言自顾自说着，似乎在生一个手机的气。
顾学初撩起眼皮看他，没答应，但是也没拒绝。
只是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许言：……
这不是反话，而是很认真的一句道歉，弄得许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言站起来，“我……没事儿。”
他都被说的有些不自在了。
手腕忽然被碰了碰。
许言吓了一跳。
顾学初在摸他的袖口。
手指夹着他的袖口，好像在确定那块暗红色的污渍是什么。
他睫毛垂着，目光下沉，正好落在他手腕上。
许言躲也躲不了，只能这样伸着手让顾学初摸。
时不时地，他的手指会蹭过他手腕上的肌肤。
冰凉的触感。
许言心口一窒。
也说不上这种不适感是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
顾学初抬眼看他。
许言跟他对视，知道他要问什么，“你的血，我当时背你的我时候，沾上的。”
听见不是他的血，顾学初放了开。
“谢谢。”他又说。
许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没事儿。”
“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下去给你买。”
顾学初：“都可以。”
“……哦。”许言：“那你等我会儿。”
说完，刚要走，转身又给顾学初递了瓶水，贴心地拧开了瓶盖，“渴了吧，喝点水吧，唇角都起皮了。”
“我看你喝完再走。”
顾学初怔了下。
许言的水已经递到了跟前。
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细致的照顾。
看顾学初喝完水，许言把瓶盖儿拧上，下楼给顾学初买饭。
按照医生的叮嘱，许言买了点菜和饭回来。
顾学初左手不方便吃，许言便一口一口地喂他。
杨宇进来，看了看这两人，爆出一句，“你两这……挺温馨啊。”
许言被说的有点不自在，他偷瞧了眼顾学初。后者跟他对视一眼，也垂下了视线。
杜杰和杨宇回去了，许言留了下来。
即使顾学初强调他自己可以，但是许言还是躺在了旁边的病床上。
四仰八叉地躺着，好像很舒服似的。
“你别多心，我也觉得这里挺安静，反正宿舍也就那样，还没医院的床大呢。”
“而且这个是单间，学校那边说了，你是取体育器材受的伤，所有钱都是学校出，我不在这儿睡，不是白白浪费一张床嘛。”
“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跟着你享几天的福吧。”
许言躺在床上，嘟囔嘟囔着，已经有了倦意，眼皮直打架。
顾学初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就为了照顾自己。
但看见他困了，也就没再坚持。
他是该困了，累了，在医院给他跑了一天的手续。
许言真的一觉睡了过去，睡的还特别沉。
半夜的时候，恍惚听到什么动静。
他在床上一睁眼，看见顾学初拄着拐杖，站在地上。
一下惊醒了。
他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顾学初，你怎么了？”
顾学初被他突然的起身也吓了一跳。
为了不影响许言，他都没开灯。
半夜起身干什么，不用多说。
见顾学初不答，甚至有点尴尬，许言就知道了。
“你想上厕所啊？”许言还没彻底醒过来，说话的声音黏糊的。
没等顾学初说话，许言就下地，扶住了他。
“我跟你去。”许言动作全凭下意识的反应。
他搂过顾学初的胳膊，放到自己颈上，整个人在顾学初的腋下，支撑着他。
许言身子贴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睡觉时的温热。
顾学初身子一僵。
“不用。”顾学初挣扎了下，但没挣扎过许言。
他一松开许言身子就要往旁边倒，右脚反.射.性地想用力，但是最后却痛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刚才废了半天力气靠自己维持住的平衡瞬间倒塌。
顾学初放弃了。
许言赶紧接住他，还怪怨的语气，“都说了我扶嘛。”
顾学初：“……”
许言小心且谨慎地把顾学初扶进卫生间。
他还困着，眼睛都睁不开，一心想着顾学初赶紧弄完，自己好回去睡觉。
但是还奇怪，顾学初怎么不上？
他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也恰巧在看他。
许言模模糊糊地，好像从里面感觉到了一些讯息。
他想让他帮忙弄么？
也对，他的右手不方便。
“我来。”
顾学初：？
还没反应过来，许言已经水灵灵的伸出左手扯他裤子了。
动作自然到顾学初心跳都停了。
脸颊倏地烫起来。
“你出去！”
许言突然被搡了一下，有点懵。
他挠了挠头，睡意上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同时含糊道：“我不在你会倒的。”
羞耻心让顾学初无地自容，对方这么散漫的态度好像显得他多受不了一样。
顾学初咬了咬牙，挤出一句，“不用你管。”
许言抬脸看他，不知道怎么的，对方耳朵红红的。
是太热了么……
也对，晚上医院确实挺热乎的。
见顾学初自己拄着拐杖能站住，许言也就不担心了，乖乖到外面等着。
没一会儿，顾学初上完了厕所。
一出门，许言闭着眼睛，靠着墙。
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但还是强撑着，等他出来。
许言把他扶回去，就赶紧爬上床睡了，睡的还很香，好像从来没醒过一样。
顾学初收回目光。
刚才许言靠过来，怀里都是他的体温……
薄薄的身子，却支撑住了他。
即使很困很困，也要陪在他身边。
这也是为了要恶心他么？
黑暗里，顾学初缓缓闭上眼。
乱糟糟的想法，在另一个人熟悉的呼吸声中，逐渐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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