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锋利如刀的寒意霎时覆盖整座祠堂，所有人被冻的浑身止不住颤抖。血液和骨髓都仿佛被冻住，只要他们稍一动弹，便会立刻粉身碎骨。
是段勍的内力。
他的内力外放，镇压在场的所有人，狠狠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不，不是下马威，段勍根本没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他只是在表达他的生气。
因为有人胆敢违背他的命令。
他从不出门，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们明争暗斗，知道他们对族长的命令不以为然。
站在祠堂最末端的几名族人慢慢跪了下去，七窍流血，昏过去了。
祠堂外的女眷不明所以，只能从一具具紧绷的身体，猜测祠堂里的异常。一时间，她们也被吓住，急忙闭嘴，不敢再议论。
倒地的几人发出响声，但无人侧目，每个人都被牢牢笼罩在段勍恐怖的威压下。
最严重的当属二长老，他出言冒犯，受段勍内力影响最大。
此刻的他抖若筛糠，气若浮丝，命悬一线，整个人如血人般瘫在地上，身边延伸出无数道蜿蜒的血线，缓缓流经几位长老的脚边。刺目的红色，让众人头皮发麻。
段勍忽然笑出了声，扫视过长老会的每一张脸，看他们的眼神无比可笑，“可悲可怜的人啊，在段家活了一辈子，还没弄清楚段家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哈哈大笑，捂住脸，神色飞过闪过一抹疯狂，“因为我在，段家才是段家。”
“我肯要你们，你们才是段家人。”
“我不想管事，所以段家有长老会。”
落在众人身上的视线逐渐透着刺骨的冰冷，这一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人不像是段家的族长，更像是与段家不死不休的仇人。
“你们真该死啊！”
“命好生在段家，有我给你们遮风挡雨，为什么不能安生一点，好好过日子？”
“你很喜欢把人当牲畜养？要不这样，我像当年给老七那样，也给你家也造一座塔，把你一大家子全都关进去，你们也当一回畜生，让我高兴高兴好不好？”段勍声音冷到了极点，吓得四长老扑通一下跪下去。
“这年头哪来的祥瑞？不如我剥了你的皮，给你套上瑞兽的壳子，把你造成一个活的祥瑞，给你一个庇护段家的机会，你要不要？”段勍又抓住九长老的发冠，好像在琢磨要从头顶哪个位置开始下刀，九长老瞬间伏倒在地，不敢起身。
“半城的人，就这样被一个人逼死了，你说那个人，该不该被千刀万剐？”段勍站在六长老面前，他骇人的视线让六长老软了身体，缓缓跪下，他瑟瑟发抖，连声讨饶。
他每靠近一个人，那个人的便会受他强大的内力影响，大口大口吐血。
这是一场绝对武力的碾压。
“你们踩在我的肩膀上作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
段勍转身，审视着祠堂上的每一个牌位，眼中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总有一天，总有机会，我要让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知道‘人’！到底该怎么做！”
一番话，让祠堂所有段家主支旁支的核心人物全都长跪不起。
段家，似乎藏着一个只有族长知道的秘密，每一任族长代代相传，从不外泄。
段勍像是恨极了他们，却根本无法做出惩罚。
上一代七长老的结局忽然浮现在众人眼前，被鲜血浸透的段家老宅，再一次清晰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记忆中的那长达数月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好像再次回来了。
冷汗瞬间打湿后背，众人将头，埋的更低。
他们想起来了，段勍是一个孤家寡人，父母兄弟皆亡，这一代段家的族长，死的全家只剩他一人。
不加收束的内力镇压，毫无掩饰的厌恶与嫌弃，将众人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他看二长老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从今以后，带着你的家人，去庄子修身养性吧，若无主家召唤，就不要回来了。”
二长老浑身一松，还好，不是被囚禁，只是下放到庄子。
众人心头一凛，从此，段家二长老这一脉的位置，彻底空出来了。
这时，斯文有礼的书生再次归来，段勍身上的疯感消失，只剩平静。
他淡淡提醒，“跪好。”
所有人被他镇压过一场，无忧不服，跪的端端正正，不敢吱声。
“现在，可以继续仪式了？要是还有问题，一并提了。”
段勍好声好气，但空气是死一般的沉寂，他们连呼吸都放低了声音，生怕再激怒段勍。
段铓看段勍的神情很是仰慕，段西北则一脸复杂。
当年段家动荡，他的父母为救段勍身亡，之后，他们三兄妹被养在段勍手下，地位一直超群。
他不知族长为何偏爱他们，但此为重恩，不得不报。
仪式复杂繁琐不叙，段西北这辈子没磕过这么多头，等到后面，每次站起来时，一阵晕头转向，脑袋突突的疼。
终于来到最后一步，段勍很认真、很细致地抚摸着他抱来的守护神牌位，告诉段西北一个惊天秘密。
所有人都很期待，十位长老尤为激动，仿佛即将有大事发生。
段勍道，“我们段家一直有一位守护神，得守护神庇佑，段家才得以成为靖墟第一大家族，连公仪皇族都不敢轻看我们。段氏一族历经千年不衰，便是因此。”
段西北一愣，不可置信，听到这些话下意识的反应，是段勍在开玩笑。
可惜，他没有。
他的目光显示着他几近虔诚的信仰，段西北觉得他都疯了，世界显得无比荒诞可笑，让人莫名其妙。
段家的势力是靠段家祖先代代积累得来，宗祠里一个木牌牌，能起什么作用？
段勍看见了他的反应，淡笑，“你不信？”
段西北低头，表示恭顺，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段勍的声音从段西北头顶响起，令他更觉荒谬。
段勍说，“我们的守护神，是可以召唤出来的。这也是段氏最大的秘密。”
段西北抬头，他看见祠堂里诸位长辈期待的脸，其中几位呼吸甚至变得急促，浑身因兴奋而微微发抖。
段勍点燃三根香，口中念念有词，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大抵是咒语之类，除了族长，其他人都不会。
咒语只传给族长，所以族长才地位超群吧。段西北如是想到。
段氏一族的小辈们比起期待，更多的是好奇。长辈们中好一些见过守护神降临，也和家里的孩子们提到过，除了段西北，其他人对守护神的传说，皆深信不疑。
族人们随段勍的咒语跟着他一起跪拜，三跪九叩，又一次庄重且，繁琐。
当段勍念完咒语，睁开眼睛时，他们三跪九叩的木牌牌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完全符合它作为一个死物的特性。
段西北差点笑出来。
行吧，只是召唤失败，不是没有。
其他人的感受和段西北全然不同，尤其是在场的长辈们，无不惶恐，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很像那么回事。
“怎会召唤不出？”
“是不是咒语念错了？”
“我们叩拜是否不够虔诚？再试一次……”
“守护神不受召唤，如何是好？”
长辈们惊恐，小辈们则是不知所措。听了那么多年守护神降临的传说，第一次祈祷神降的现场，神明降临失败，让他们忍不住发出和段西北同样的疑问。
守护神不会只是骗人的吧？
这时，有一个声音试探道，“是不是选的人错了？”
段勍从祈求失败开始，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牌位看，对身边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听到这一句，才冷冷道，“你想说，段西北不被接受，祖宗才不显灵？”
他平静的扫视说话人一眼，让那人瞬间后退一步，不再敢出声。
有了这个小插曲，所有人不由噤声，纷纷将视线转到段勍身上。他很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眼前的情况。
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段勍的手不动声色的拢进宽大的袖口，他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起，心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牌位不受召唤，毫无反应，恰好说明了，守护神就在他们这里。
他多年的筹谋，今日终于等到开端。
段勍脸上逐渐浮现出自负的表情，在场诸人虽疑惑，却无一人敢多问。
段勍脸上，不知有自负，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段西北常年审讯，一眼就能分辨出这种神情。
牢狱里的犯人们，认定自己的计划完美，在卖力扮演糊弄官差的时候，不自觉便会流露出这种得意。
像是有一场在段勍手里筹谋数年的大计，即将迎来预期的结果。
“段家很好，守护神也很好。”
“拜。”
段勍压下祠堂里的骚动，一板一眼的带着人再次叩拜，无视众人心中的疑惑。
一切结束后，段勍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三枚铜钱，一枚一枚，端端正正摆在牌位面前。
他目光直视段西北，语调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平静的声音下，还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他说，“这三枚铜钱，是段家家主的象征，等我死后，它们就是你的了。”
众人再次跟着段勍叩拜。
叩拜完成，他收回铜钱和牌位，头也不回地再次回到了藏书阁中，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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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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