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风廉长老虽然音量没有很大,但是挑起的眉毛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一丝惊异。
这件事事关绯晚,甚至会改变她一生的走向。
月生点点头,脸上一片担心的神色。诺诺道:“我想,这事原本应该告诉绯晚的,可是以她的心性,肯定很难接受。还是告诉您,由您决定要不要告诉绯晚。”
“结果准确吗?会不会有什么纰漏?”风廉心里虽然波动很大,但也仍旧没有乱了阵脚,秉持着一贯的慎重态度问道,但这何尝不是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期待。
月生直视着他幽深的眼睛,肯定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也是反复确认过了三次,俞玄机的血丹与绯晚师妹的血丹亲缘成分极其接近,而且三次的结果都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一脉相承。”
月生继续道:“我比琮元长六岁,比绯晚长七岁,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绯晚从小的心愿便是锄奸扶弱,惩恶扬善,这俞玄机可是臭名昭著的大贪吏......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边说一边不禁摇头叹息。
一旁的老者沉默着抬起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不论真相怎样,绯晚都是琮元的妹妹,也是...我的孩子。”
月生听闻此话,一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廉长老,说出这样柔软的话。
这个一向威严的老人作为一帮的长老,他有太多的场面需要杀伐决断,有太多的情况需要一本正经。此时他却不自觉地流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他的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风廉不由得忆起当年回谷途中第一眼看到大树旁的婴孩时,天边微红的夕照落在女孩儿绯红的小脸上,那时还很年轻的他瞬间念出了她的名字:“就叫你,夕绯晚吧。”
绯晚和琮元虽然都并非他的嫡亲,可都在他的抚养下长大。琮元乃旧友相托,一岁时被抱来,因为太过年幼,对一岁前的事自己也没什么记忆。
琮元的身世便已十分坎坷,绯晚这孩子又出身于这等人家,对于两孩子未来的路,风廉长老不禁有些担忧。
月生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说出一句颤颤巍巍的话:“这……这事要不要告诉帮主?”
风廉神色恢复了自若,凛然道:“绯晚,不一直都是我的孩子吗?”
月生点点头,明白了老人的弦外之音。
此时的江边别苑中,刚经历了被黑衣刺客取血从地道逃出的俞玄机与俞夫人正四目相望着,难以入眠。这一晚的惊险逃亡恍如十五年前的昨日。
那时的他们也因被追杀,怕尚在襁褓的女儿遭到牵连,于是将那孩子放在一座山脚下的大树后面的隐蔽之处,想着如若脱险便返回来寻找,若是难免一死则祈祷孩子能被好心农妇收留。
那时还很年轻的俞玄机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最后一次深深地弯下腰,在那粉雕玉琢的脸蛋上蹭了蹭,孩子睡得很熟很安稳,他也希望未来她也能一直像这样一般安稳。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事情缘由颇为令人唏嘘。
当时作为天山派二长老的齐斌为完成帮派任务途经绝情谷,可绝情谷内布满毒瘴毒草,他进入后不久便身中剧毒。
以为命不久矣又极度口渴的他挣扎着寻找干净的水源,在河边被一位美丽的姑娘遇见并搭救。
这位姑娘名叫苏半夏,极其擅长用毒,后来更被江湖中人称为“毒后”。
谁知治疗的那段日子,作为天山派二长老的齐斌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位魔教的姑娘,并一直找机会示好表白。
可惜姑娘一直对他爱答不理,人淡如菊。
因他追求和纠缠多年,后来半夏姑娘终于明言除非意中人身死否则是断断不会移情的。
齐斌几番被拒之后来求助于俞玄机,他冥思苦想好几天,终于帮忙出了一计,虽不磊落,但却实际。
与那姑娘情投意合的人乃是年轻有为的魔教新任教主辜九剑,俞玄机深知此人有着一致命弱点——性格冲动易怒,下属办事不力便会受到严酷惩罚,轻则重伤,重则处死。因为这个问题魔教内部也有很多人对他不满。
但辜九剑此人武功甚高,放眼江湖,相识之人中恐怕只有天山派的资深长老白面大师可以毙之。
可白面大师一向都是明哲自保,讳莫如深,极少插手别人之事。
但白面大师虽然几乎不插手别人的私人恩怨,却对自己的亲妹妹白妘十分疼爱,若是自己的亲妹妹被辜九剑伤害,白面大师定不会坐视不管。
于是他设下那个计谋,却不想这个计谋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齐斌也并未因此得偿所愿。
当年恰好白妘丈夫柳凌风之胞弟柳凌空便在魔教当差,俞玄机推测:以辜九剑的脾性,若是柳凌空办事不力定会被严惩,此时再浇一把油让其被处死以挑起柳凌风白妘夫妇引战被辜九剑杀死,用这血淋淋的仇恨隔阂引白面大师出手。
俞玄机于是派人在柳凌空押送魔教重要物资时劫走货物,导致柳凌空被辜九剑处死。
那物资是魔教接下来三月的辎重,魔教要用此与狂刀派相较的。俞玄机再散布舆论说押送物资的柳凌空被狂刀派收买,辜九剑实在气极因而才下令处死了柳凌空。
柳凌风夫妻找辜九剑寻仇被正在气头上的辜九剑重伤,不治而亡。消息传到白面大师之处,当即与辜九剑定下断魂崖的生死之战。
十五年前他们二人的那场大战,在江湖留下了无可比拟的传说。二人在断魂崖鏖战三日,冰天雪地,飞石走沙,到第三日夜晚,趁着夜色,俩人都快耗尽了内力,辜九剑依赖光亮的炽光剑功力发挥受限,白面大师方才将其斩杀。
至此,苏半夏姑娘所说的意中人身死之境地已达,可最终她却还是不从,反而含恨于齐斌,并且在几日之后也舍身跳下断魂崖。
齐斌崩溃之至,终未娶妻,孤独一生。白面大师失去胞妹痛不欲生,消沉数年。而俞玄机也因魔教查到劫货之踪迹被魔教追杀,而将爱女弃养在山间树下,半生未见,终生亏欠。
以鲜血为代价的算计,终有痛苦的反噬。
而与此同时,因为选择错方向而一无所获的黑衣人刚从地道原路返回俞府,心中愤愤不已。
他是魔教护法——林立,一直以来便是辜九剑的亲信,后来那场响彻江湖的大战之后,帮主战死,帮主的爱人殉情,临终前苏半夏托他将快一岁的小公子辜岐儿交予血丹派风廉长老,希望他能远离江湖纷争。
可十五年前的血丹派其实那时还只是一个弱帮羸派,在江湖中的地位甚是低微,而且又因为那被认为是旁门左道的食丹练功法为江湖人所不齿,按苏半夏的遗愿将小公子岐儿带去那里,林立心里其实也一直不敢确信是否恰当。
但因为临终所托,又因为魔教内部有一些明争暗斗和对帮主的原有不满,只是先前倚着辜九剑的实力雄强方才得以暂时压住,而此时帮主已亡,小公子再呆在魔教也不安全方才遵循了这个遗愿。
他无人可以说起,旧友都已不剩几个。想起缘由,真是感慨万千。若他来想,当初在绝灵谷之时,帮主的爱人苏半夏便不应该救那天山派二长老齐斌。苏半夏擅长于研毒和制毒,经常来往于绝灵谷以萃选毒株药草用以研制毒药与解药。
齐斌当时还未被废除驱逐,还是天山派二长老,受帮派任务所使前去追杀敌寇,却被敌寇故意引入布满毒瘴的绝灵谷,就在他即将毒入膏肓之时在河边被在绝灵谷采药制毒的苏半夏所救,精心调理半月方才好透。
因而齐斌得以在小木屋与苏半夏朝夕共处半月,苏半夏照顾他饮食,又有那一副清灵绝逸的样貌,自然而然齐斌便已埋下情根。
离别之际苏半夏还赠送了一瓶绝灵谷毒瘴的解药与他,他得以用此药救了血丹派前来取髓生草的木衡。
在绝灵谷时齐斌也不是没有表明过心迹。相反,他三番五次地制造机会输出爱意,但都被婉拒,没想到他多番无果竟做出那等不仁不义之举,如今忆起,真是惘然。
林立调查了当年的原因,发现一切缘起竟然出自俞玄机的奸计。这么多年来,他已经追杀俞玄机许久了,但之前几次或者是有齐斌在他的身旁保护,或者是难以找到他的踪迹,这狡兔三窟的老贼奸猾不已。
此番又是再一次失手,林立感到十分的气恼,因为魔教中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他就只有这数天的空隙,魔教中的他人已经对于当年之事不再在意,也不清楚原委,只有他还在介怀。
罢了,暂且回帮,他日定要活捉拷打折磨那老贼。
他转身离开,一道黑色的身影又沉入了黑色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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