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澈第一次感觉到尴尬，陌生，排外。
明明他也是属于这座城市的人。
直到——
“软软，我在这里。”
少年的声音划破雾霭，直击他的心脏，不安，无措，慌乱顷刻间消散。
转过身，对上一张熟悉的脸，露出浅浅的笑，伸出手。
“你好，我是软软小奶莓。”
伴着嗓音而来的是淡淡的香，像阳光般温暖，像海风般惬意，像冰川雪莲带着清冷。
“我是陆知年。”陆知年轻握上去，随后快速分开。
“外边很热，我们去里边吧。”
江澈低低应了声。
陆知年往前跨一步，率先推开玻璃门，“请进。”
“谢谢。”
“不客气。”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店里放着轻缓的钢琴曲，桌上摆着盆多肉，窗户两旁被爬山虎和紫藤花霸占，一串串的花瓣儿沐浴在阳光里。
陆知年扫了桌上的二维码，身子前倾，把手机递出去，“想喝什么。”
江澈微倾，垂着眉，挑选饮品。
暖阳横插在他们中间，橘黄色的光线把他们笼罩其中，陆知年的视线定在江澈的头顶，窗外微风拂过，吹得花香阵阵，牵得陆知年心底泛起一圈圈涟漪。
幸好不是抠脚大汉。
“点好啦！”江澈抬起头，明晃晃撞进陆知年含笑眸底，里边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不自然移开眼。
“软软，实不相瞒，没见面之前，我还以为自己会被骗呢。”
江澈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呀！”
陆知年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我有个哥们也搞网恋来着，遇到了一个抠脚大汉，天天找网图，用变声器骗他。”
江澈勾起一个苦笑，“是吗，他可真够惨的。”
陆知年收起那股流氓气，认真道歉，“对不起软软，我知道用这样的手段来确定你有没有骗我，挺没品的，但是现在网络上全是假的，我也没办法。”
“没关系，我理解。”
“你真是个好人。”
江澈摇摇头，不要给我发好人卡，我也是个大骗子。
“软软——”
“请17号顾客取餐。”
陆知年看了眼取餐码，到餐口取餐，两杯馥芮白。
江澈接过其中一杯，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刚刚你想说什么。”
“你有点像我同学。”
江澈：“……”
他干笑两声，“是吗？可能我是大众脸吧。”
“不。”陆知年紧紧盯着他，“你还算大众脸还让不让人活了。”
江澈小心试探，“你那个同学也是女生吗？说不定我们还是亲戚呢。”
陆知年没啥心眼，一股脑全倒出来，“是男生，我和你说，他成绩好到逆天，长得贼好看，清心寡欲一尘不染那种谪仙，就是脾气不太好，天天冷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江澈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是吗？”
“当然了。”陆知年猛灌了口咖啡，苦得吐舌头，“不过相处久了，也没那么讨厌，相反还挺可爱的，把他惹毛了，眼尾还泛红。”
陆知年嘴上没把门的，“现在他被我的魅力所折服，跟给小媳妇似的乖乖给我补课，他对我可好了，笔记，试卷都是根据我的基础写的，每天早上还会给我带早餐，就怕我不好好吃饭，影响学习效率，放学还会等我一起回家，要不是他也喜欢女生，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暗恋我。”
操。江澈再一次被他的不要脸所震撼，胡说八道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不想让班里的平均分太难看。”
“不可能。”陆知年老自信了，“全班那么多人，就唯独对我这样。”
“呵呵。”
“话说。”陆知年话音一转，“你们真的很像，越看越像。”他支起脑袋，遮住软软上半张脸，简直一模一样，他打了个寒颤。
江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说见一面之后就分手是真的吗？”
对上江澈亮晶晶的眼睛，陆知年怂了，“能不能不分。”
“你答应我的。”江澈垂下眼，眼睫挂着泪珠，要掉不掉的，“难不成你是骗我的。”
“我讨厌你。”
陆知年慌了，“别哭了，我答应你，回去就分手。”
“谢谢。”江澈扬起一个甜甜的笑。
陆知年笑不出来，偏过头，余光瞅见‘软软’眼尾处有点裂开了。
陆直男知年，掏出湿巾往江澈面前凑，“软软你脸蜕皮了。”
江澈：“？”
脸上一凉，眼尾处的粉底被擦掉了，两颗小痣露了出来。
陆知年愣住了，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两颗。
“操，你该不会就是江澈吧。”他口出惊人，“你跟踪我？”
“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江澈还在找补，“再说了，我是女生，你说的那个明显是个男生。”
陆知年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现在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你要怎么证明？”
江澈毫不客气回怼，“你想怎么证明。”
陆知年哑口无言，“要不，你把妆卸了？”
“你有病吧。”
“你看。”陆知像抓住救命稻草，“只有江澈才会骂我有病。”
陆知年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顾客频繁往这边看，“你小声点。”
江澈手攥紧帆布包，“你确定吗？”
“确定。”
“不后悔？”
“不后悔。”
“行。”江澈抓起帆布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陆知年昂着头，“对。”
眼看着江澈走进洗手间，陆知年敦一下坐在沙发上，翻出手机给陈述发消息。
【L】：述啊，我可能被骗了。
对面回得很快，显然是在等他消息。
【清纯男高】：怎么说？软软真是男的？
陆知年捏着手机，输入：比这还恐怖。
陈述发了几个惊恐的表情包，外加一句话：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她是人妖！！！！！！
【L】：no，比这还恐怖。
“陆知年。”
“啊。”他抬起头，对上一双冷漠的双眸。
江澈脸上的妆卸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比软软还勾人的脸。
“满意了吗？”
陆知年张了张口，“你是软软。”
看着女扮男装的软软，或者是男扮女装的江澈，脑子一片空白。
操操操，他这破嘴。
软软怎么就真变江澈了呢。
操，他香香软软的女朋友，怎么就变成自己好朋友了。
一想到江澈顶着一张拽天拽地的脸和自己搞网恋，清冷的嗓音变得柔软甜美，冷冰冰的文字后边还要加叠词，加可爱表情包。
最重要的是，他经常叫自己哥哥。
操，陆知年立了。
“江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爱吃小草莓就是我。”陆知年忍着羞耻发问。
最尴尬的莫过于，网络上叫原名，现实中叫网名。
“嗯。”
“操。”陆知年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耍我很好玩吗？”
“不是的。”江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刚知道没几天，当天晚上回去我就提分手了，你不同意。”
“对不起。”
“算了。”陆知年抹了把眼泪，“也当买个教训，互删吧，再见。”
“陆知年——”
“陆知年，还没到期中考呢，你换什么座位。”陶衍揭开保温杯盖子，“再说了，江澈不是还要辅导你吗？太远了不方便。”
回去后，陆知年想了很多，其实这事不怪江澈，谁也无法预知现在的局面。
只是，他心里一直很别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迷茫。
只能远离江澈。
“老陶这么多位置，我随便坐一个呗。”眼看着钢笔没墨了，陆知年殷勤的打好墨递到他面前。
陶衍吹鼻子瞪眼，“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哭着求着要靠近江澈，现在坚持不下去了，就想跑了。”
谁哭着求着的，这事陆知年可不认，再说现在一听到江澈的名字就浑身不自在。
“行行好呗，陶老师~”陆知年站在陶衍身后主动给他捏肩，“我保证下次语文一定考100分。”
“100很了不起吗？要考就考120，130，140。”
陆知年默默翻白眼，“对对对，我尽力。”
“行吧，看在你这段时间没闯祸的份上，你想去哪坐就去哪坐。”
“得嘞。”陆知年达到目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陆哥，你真要换位置啊。”陈述丧着脸，“你走了，谁和我上课传小纸条。”
陆知年搂着陈述肩膀，“羡慕吗？去找老陶换。”
“算了。”陈述提起他的书包，“那个位置风扇都吹不到，还不通风，我看你是疯了，找罪受。”
陆知年不以为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陆知年，可以谈一谈吗？”江澈抱着一摞书站他跟前。
陆知年搬着桌子，“不好意思，没时间。”
“江哥，我们先过去了。”陈述打着哈哈，接过江澈手里的书。
“陆知年，你讨厌我吗？”
陆知年头也不回，“你想太多了。”
陈述一会瞅瞅这个，一会瞅瞅那个，竖起耳朵听八卦。
“对不起。”
他们这段关系里没有谁对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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