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小蝴蝶有些茫然，“仙真的存在吗？”
他听过仙的故事，据说仙是不会死的，仙的世界都是美食华服，四季如春，和风细雨，没有病痛苦楚，就像世间所有的美好汇集之地。因为太过美好，小蝴蝶从来不觉得仙是真实存在的。
文学创作，虚幻一点很正常的。
他自己就能让自己想通。
现在突然有人提到成仙，他突然生出莫名的悸动。
“我也不知道。”说书人也没有见过仙，人类世界没有神仙，所谓的神迹来自妖，仙就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拦在了这两个世界之外，很奇怪的，两个世界都有关于仙的故事。
他有时候在想，可能真的有，但是不被大多数所见。
“哦。”小蝴蝶有些失落。
说书人明白小蝴蝶的想法，曾经的他也有类似的心情，他看着小蝴蝶就像透过时光看小时候的自己，不由得带了几分慈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虽然我出门不多，但说不定能给你一些指引呢？”
小蝴蝶看了下名单，说：“我要去找桃花乡的渔女，你知道怎么去桃花乡更近吗？”
说书人一副很熟练的样子，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卷地图铺开，有模有样地指来划去，说：“你往东走，然后遇到一条河就往南……这样就到了。明白了吗？”
小蝴蝶安静地听完，点点头:“明白了，但是你一开始就说错了，那是西，这里有写。”小蝴蝶指着地图右上角的方向图标。
说书人红了脸，然后假装自己被口水呛到，咳声阵阵往屋里走。
“……”小蝴蝶目送说书人回屋，然后低头决定拿出小妖怪导航，还是靠工具吧。
人，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桃花乡就是一个满是桃花的山谷，小河从山不知名的远方而来，弯曲穿过整个桃花乡，又流向不知名的别处。
小蝴蝶跟着导航到了桃花乡的小河边上，渔女住在河边。
整个桃花乡只有她一个幽灵。
是的，渔女是幽灵，她是人类世界被献祭给所谓河神的少女，当她沉入河底的时候，遇上了进入人类世界的白虎，白虎的妖力染到了她身上，当她处于已死却未成为鬼魂的状态。
所以渔女是云之谷唯一一只幽灵，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
"……"小蝴蝶站在桃花乡河边，看着不远处由数不尽的桃花堆叠出来的深深不一的粉色云雾。美丽又梦幻，桃花的香气浓郁，令人微醺，乃至沉醉。
他站在河边，听着水声潺潺，无法挪动自己的步子，和煦的风从耳边过，撩起发丝几缕，在风中摇摆。
"你是谁？"
清脆的少女声音从小蝴蝶身后传来，带着疑惑。
小蝴蝶应声回头，他的眼神定住。
好美丽的的少女！
哪怕是从妖怪的角度，也是难得的美丽的人，虽然因为年纪尚小仍有几分青涩，但已经能够窥见成熟后的绝美风姿，可惜她没有长大的机会。
她已经死去，哪怕仍能活下来，也只能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小蝴蝶晃神片刻，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询问渔女是否愿意接受采访。
渔女静静听完，眨了眨眼，蝶翼般的睫毛扇动翅膀。她同意了，因为小蝴蝶提到了白虎。
渔女在小蝴蝶身边铺开野餐布，然后从篮子里拿出自制的桃花酥和炸鱼块，还有一瓶佐餐的桃花酒。
原本她就是出来野餐的，没想好要呆多久，食物有宽裕，正好分给小蝴蝶。
小蝴蝶咬了一口桃花酥，眼睛睁大了一些，好吃，外壳是脆脆的酥皮，内里是酸甜适中的桃花酱，桃花微微的涩中和了糖的甜腻，有了意外的风味。入口后，不断咀嚼之下还能品尝出一点酒的味道，也许调馅的时候还加入了桃花酒。
此前的采访过程中几乎很少有食物出现，因为妖怪都不怎么喜欢琢磨吃食，毕竟普通的食物不是妖怪生存必须，说书人虽然不是妖怪，但是他一个鬼，普通的食物他也吃不出来味道，日常里给自己点根香就算一顿大餐了，或者喝点茶水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小蝴蝶虽然是妖怪，但是挺喜欢吃东西的，树婆婆虽然很会做汤，不同风味的汤，但汤不能取代所有食物。
这次能有好吃的，对于小蝴蝶来讲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不管渔女说什么，他都觉得不虚此行了。
渔女要是能在他公司楼下开店就好了。
他边吃边想着。
"谷主……他已经是一谷之主了吗？"渔女盯着流淌不息的河水，呢喃。
"嗯，已经很久很久了。"小蝴蝶点头，"我们教材上写了白虎是第二任谷主，已经快五百年了吧。"
对于妖怪来讲，五百年只能算是青年吧，一千多岁的才算得上是老妖怪，谷主能在几百岁的时候就当上谷主，简直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虽然对于天**自由的妖怪来讲，当谷主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没有实力还真的当不了也是事实。
"采访之后，会给他看吗？"渔女问。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小蝴蝶，好像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答复。
小蝴蝶这才发现，渔女的眼睛并没有聚焦的变化，她有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干净透彻，倒影着天地万物，却无法传达给它的主人。
渔女，是看不见的。
"应该会吧，毕竟是关于谷主的采访。"小蝴蝶认真想了想，"看下他的反应，如果特别生气就不出版了，也算是及时止损吧。"如果只是一般生气的话，估计还是会出版的。
从他的角度看是这样的，就是不知道主编会不会剑走偏锋了。
渔女听到小蝴蝶的回答，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
"我一直想跟他说，我没有觉得后悔……"
小蝴蝶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这话，有瓜！
他集中注意力倾听。
渔女出生在打鱼人的家里，出生在傍晚，没有霞光万丈，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夏日傍晚，那天还下了阵雨，地面有些湿滑。接生的人来的路上还摔了一跤，险些闪着腰。
渔女就这样降临人间。
接生人说她十里八乡他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准得荣华富贵一辈子。
父母亲乐呵极了，直到发现她看不见。
母亲抱着她哭了一宿又一宿，眼睛险些哭瞎，父亲连着吧了几夜的叶子烟，叹气声一声重过一声，最后决定把她养大。
后来弟弟妹妹出生了，一家人也算和美。
可惜的是，她长得越来越好看。
不像渔村能出现的美丽存在，甚至可以说美得不像人。
因此她很少出门，父母亲让弟弟妹妹轮流陪着她，她在家中织渔网，平静安宁。
村子里虽然总有人说她不是父母亲生的，是捡来的水妖，但因为她眼睛看不见，又不咋出门，人们同情的更多，如此也算平稳度过。
直到一场绵长的大雨降临，那雨就像是天空破了一个洞，雨水不断的流下，从早到晚，一刻不停。
起初人们还不以为意，只气恼地收回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在火炉子边烤干，后来唉声叹气地看着无边无际的雨幕。
那个巫师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进入了他们的村子。
巫师用他的符水治好了村里生病的人，然后说这雨是因为河神对他们村子没有上供的不满，说别的地方年年拜河神，风调雨顺极了，日子不知道有多美。
起初村子里人半信半疑，毕竟此前数十年没有上供一样平平顺顺的过来了，可见河神也不是一定要上供。后来雨下个没完没了，地势低一些的人家已经被淹了大半，好些人拖家带口往山上走，渔女家在高一侧的坡上，山林里有些野果子，还能勉强充饥，村子里好些人家里已经断粮。雨打湿了储存的粮食，淹死了庄稼，不会游泳的家畜也死的七七八八。
村里时不时有哭声骂声响起，骂贼老天，哭自己的粮食、家畜。
可是骂完又能怎么办呢？
没人能让老天爷停下雨势。
巫师的话开始不断在这些人脑子里回响。
“河神是仁慈的，他需要的东西不多也不贵。”
“只要一头猪，一头牛，和两个童男童女。”
猪和羊从谁家出还能商量，童男童女没人愿意，都是自己的骨肉，没人愿意。
有人求到巫师那里，问还有没有逼别的法子，童男童女实在不行。
巫师说：“看在你们确实可怜，我帮你们问下河神老人家吧。”
巫师左舞右跳比划几下，说：“算你们走运，河神他老人家近日心情正好，他可以不要童男童女，只要你们献出一个妙龄少女做他的新娘就行。记住，河神已经大发慈悲了，决不能慢怠河神，一定得是最好的妙龄少女！”
最好的妙龄少女。
即便渔女身有残疾，无法视物，但是村子里再没有比她更美的少女。
有人交换了眼神，做出了决定。
那一日，雨势很大，就像要把一辈子的雨都在一天下完一样。
渔女在父母亲和弟弟妹妹的哭闹声里被人从家里带走，绑在了竹筏上，戴上红盖头前，她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那味道曾经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从她家院子外经过，那个味道的主人问她是否愿意同他成亲。
她的回答是不。
这一次她听见他说：“吉时已到，送新娘子！河神一定会满意你们的献礼的！”
村里人感激地喊：“谢河神保佑！谢巫师指点！”
竹筏特意没有捆紧，行至大河中心便散了架，她被困住手脚，只能缓缓沉向水中。
河水冰凉浑浊，而那人如一道光在河底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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