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越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无边无际的火海淹没了它。
在火海的中央,就是那条朝它喷水的鱼鱼。
绸缎一样的鱼鳍变成了炽热的火焰,一圈一圈地缠绕住它。天上是那尊方碑上被劈成两半的大乌龟。它带着巨大的龟壳,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它小小一个,被龟壳困在火海里。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浑身毛毛都变作了火色。
它就要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化成灰了……
“咪嗷……”
呼救声从嗓子里挤出来,变得无比沙哑。
岁越用力伸长了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它记得旁边还有几只小鸟,在钻进来之前还看见了山崖边的胖仙鹤。
随便你们谁都好,帮帮猫猫。
“喵……”
可好像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来。
岁越委屈地皱起脸,这不是在观渺峰上吗?为什么连重光哥哥都不来。
要是在永宁山,师父一定会来救猫猫的……
“师父……喵……”
话音刚落,好像真的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越越。”
火场中心那条鱼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师父就站在那里,关切地看着自己。
“师父!”
岁越忽然有了力气。它一跃而起,挣脱了浑身的火焰束缚,朝着师父用力奔去:“师父!师父!”
“越越乖。”师父蹲下身,笑容满面地迎接自己的小猫。
“有人欺负我喵!”
岁越一边奔跑一边告状。离得近了,连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
它好想师父哦,可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它却哭了。
原本只是一丁点的委屈,在这一刻变得无限大。
它用力扑上师父膝头,哑着嗓子喵喵呜呜:“你看见那条鱼鱼了喵?它拿水喷猫,还变成火烧猫。还有还有,还有那个大乌龟,师父你看见了喵?”
师父垂着眼,轻拍着岁越小小的身体:“不怕了,师父打它们。它们不会再欺负越越了。”
身上的火在拍打中熄灭,它又变回了蓬蓬松松的小猫。
岁越用力蹭着师父,哽咽着抱怨:“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越越想回家么?”师父问它,“师父带你回家好不好?”
随着他的话音,漫天火海在刹那间湮灭。纷飞的火星化作泥土、化作草木、化作凡间数不清的飞鸟鱼虫。
有风穿深林,摇曳翠绿树梢;有鸟鸣高树,歌喉婉转明亮。树下有小虫窸窸窣窣,远方流水潺潺淌过。
这是孕育了无限生命,一直热闹又静谧的永宁山。
微风拂过小猫雪白长毛,就连气味都变成了永宁山雪后初霁的模样。
师父一袭青衫,慈爱地抚摸着自己养大的小猫精:“师父带你回家。”
话刚出口,岁越瞳孔一缩!它浑身长毛炸开,用力跃了出去:“你是谁?!”
小猫质问声尖利非常,山里热闹的鸟鸣虫吟霎时停止。
唯有青衫人含笑的话音传来:“怎么?连师父都不认识了?”
岁越伏低了身子,在无边寂静中,它连退好几步。
青衫人影依然笑着,他朝岁越伸出手去:“越越,过来。”
“呜嗷!”岁越紧张到了极处,它绷紧了身体怒喝,“你不是师父!”
一人一猫对立而站,下一刻,岁越猛地扑了过去!
“别动!”
青繁真君一个眼神,慕重光立刻止住了小猫妖乱挥舞的爪子。一根青色灵针插入小猫脚底长毛,扎进了粉色的肉垫里。
“呜……”岁越紧闭着眼,不安地哼哼。
“乖宝别怕,”青繁真君低声哄道,“马上就好了哦。”
说着话,青繁真君又连下几根灵针,将小猫妖周身大穴一一封住,随后才道:“重光,这些时日都是你在带着越越以灵气梳理经络,接下来就看你了。”
她指着灵针勾出的穴位:“它现在周身灵气混乱,似有一股浊气搅在它的心腹之中。你需得在理顺灵气的同时,以至纯剑气将那股浊气搅散。”
浊气入体,变如附骨之疽,极难处理。它会浸蚀修者的每一道灵气,缓缓腐蚀修士的根基。
但太虚界千万年来,对此也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若眼前是一位修士,倒也无须这般小心。
只小猫年幼体弱,就那么一丁点大的小东西,根基打得也并不牢固。青繁想保全小猫柔弱的经络,还不伤它那幼苗一般的根基,便只能小心再小心。
所幸这对慕重光来说,也并非什么难事。
初相逢时,他就已经这样处理过小猫妖体内的魔气。
只是……浊气又是从何而来?
慕重光眉头微皱:“那股浊气,师叔可知晓来处?”
青繁真君只看着岁越,手中以灵针为引,将混乱的浊气引离心腹要穴:“天清而地浊,人行于世、万物生晦,浊气来源并不好分辨。先救人。”
慕重光当即收敛心神,垂目聚气,像平日那般开始引导小猫妖体内的灵气运转。
小猫怠懒,从来都不肯自己修行。平日里没有慕重光带着,一整日下来浑身灵气都转不过一个周天。
此时熟悉的灵气带着剑气探来,那团被搅得乱糟糟的灵气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当即像小尾巴一样牢牢跟在对方身后,一点点地运转了起来。
行至心腹处,小猫妖难受得哼唧起来,四个爪爪也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
“越越。”慕重光轻喊它的名字。
岁越似是听见了声音,它手中动作停了,紧闭的眼睛本能地半睁。
一双蓝眼睛眼神涣散,只一睁,便又闭上了。可嘴里却发出了小小的回应:“呜喵……”
“没事了。”慕重光安抚着,并指为剑飞速地在岁越身上的几大要穴轻点。
岁越体内剑气顿时以一化多,眨眼间就将那团乱糟糟的浊气分而割之!浊气还想聚合作乱,剑气却锐不可当,将它们一分为三,三化为九,直至细如发丝。
灵针紧随其后,牢牢定住那些丝线般的浊气。青色灵针转黑的一瞬间,青繁真君眼疾手快取针定穴!
漆黑的浊气如烟雾从小猫四肢缓缓浮出。黑烟出现的一瞬间,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就绕着小猫皮毛响了起来。
雪白的毛尖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打着卷,一股奇特的味道弥漫开来。
那味道颇有些熟悉,闻之直让人觉得心底空落,寻不见来处与归程。好似天地虚渺,终归虚无。
慕重光眸色一动,不着痕迹地看向了青繁真君。
岁越在这时睁开了眼:“呜喵……”它一眼就看见了正凑在眼前观察自己的青繁真君,于是毛茸茸的爪爪就抵了上去:“青繁姨姨。”
“乖宝。”青繁真君爱怜地揉了揉它的小爪子,“身上还痛不痛啊?”
岁越呆呆地点头:“痛喵。好多火烧我……”
“没有火了,乖宝告诉姨姨,你都做了些什么呀?”
“在山上玩,然后……”岁越吸了吸鼻子,想到梦里的师父,又觉得很委屈,“猫猫吃了一颗帝流浆,但它苦苦的。然后猫猫就昏死过去了喵。”
青繁眸色一沉,随后却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岁越毛茸茸的脑袋:“太虚灵气充裕,日月不生帝流浆。许是哪里的灵树结果,果子带毒就坑到我们乖宝了。”
她说着,又点了点岁越的鼻尖,嗔道:“以后可不许到处乱吃东西了。”
岁越有气无力地:“好喵……”
“你好生照顾着,有事便寻我。”青繁站起身对慕重光道,“自己的伤势也莫要懈怠,药服用完了,便老实来我峰里。”
“是,师叔。”慕重光抱拳作揖,“今日麻烦师叔了。”
他出了声,岁越才注意到他。
脑袋一转过去,手手就伸长了:“抱~”
待到青繁真君离开观渺峰,慕重光才面无表情地看向岁越。
岁越手手还伸着,爪爪都要开出花了:“抱喵~”
见慕重光依然没有动作,岁越心里的委屈又漫上来了。
它收回爪爪一个翻身,只用屁股对着慕重光:“不来救猫,还不理猫,我也不要理你了喵。”
“是谁先不理人的?”慕重光冷哼道,“你不也眼里只有青繁师叔。”
嘴里强硬,手却比嘴更快一步地把那委委屈屈的小猫团子抱了起来。
“猫猫现在看见你了喵。”岁越自觉调整了姿势,用指甲尖勾住了慕重光的衣领,“我以为我要死了喵……”
“不会。”慕重光带着它回到里间的卧房,“这是无拘门,门内移栽的所有花草树木均是悉心挑选过的灵物,不会害你性命。”
岁越才不管它们灵不灵物的,它只知道身上好疼,还有坏人冒充师父。
“那才不是师父……”小猫眼里含泪,想到梦中人就又气又恼,“师父才不会那样!”
“哪样?”
岁越想了想,却只想到了渡劫之前,师父目送它离开的模样。
那时的小猫妖不明白,可现在的岁越却懂了师父当时的迟疑。它的师父那么厉害,一定早就知道猫猫要经历什么。
但师父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反正师父只会鼓励猫猫寻找机缘,才不会说回家去。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喵!”
慕重光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药篮里,听它问了,就答道:“是故渊。”
“喵?”
“是一处无人可飞跃的深渊。太虚有传闻,所有生灵死后都将魂归故渊。那里只有虚无。”慕重光神色平静,“传闻故渊之息,能让人想起最重要的人。”
岁越恍然大悟,随即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喵。猫猫梦见师父啦!”
慕重光顺手揉了揉它的耳朵:“睡吧。”
故渊远在西极,与无拘门相隔遥远。而他的观渺峰,更是在两座主脉之间,峰里又怎会悄无声息地出现故渊的浊气?
若非上辈子见过,慕重光定是分辨不出浊气来处。可故渊之息特殊,青繁师叔定然认得。为何又说自己辨不出来?
那道故渊之息,是针对岁越,还是针对他?
慕重光心念百转,手里却缓缓轻拍着岁越以示安抚。
他轻拍的节奏恰合岁越的心跳,直拍得猫猫就要睡过去了。
忽地,岁越耳朵一竖,整个猫跳似的坐了起来:“喵嗷?”
云里面……不对,是天上。好像也不对?
岁越甩了甩耳朵,望向慕重光:“很外面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打开了。”
青繁:我们乖宝的根基也太弱了点。(。ì ︿ í。)
慕重光:……它,有根基吗?(▼ _ ▼)
越越喵:你不许说话(つ﹏σ)
慕重光:……见异思迁、三心二意,想要我抱还不让我说话,坏猫(▼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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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故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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