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还是这样。”谢浪轻笑了一声,看了方一塘一会,方一塘有些不适皱了眉看向别处,谢浪才飞快转身去付医药费。
方浅住的病房本来有个老大爷,脑淤血,半边脸瘫了,手脚也不利索了,因为想去看端午得热闹,他自己坚持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死活拄着拐杖就出院去了。
方浅一个人百无聊奈躺了一个星期病房就到端午了,陆陆续续来看望他的老师同学也都来了个遍。
前天王汐和几个女同学一起来的时候,田翠河也在,在众多女孩中他老娘就看着王汐与众不同还是怎么的,几个人说要走了,还硬把王汐留下说了几句话。虽说方浅觉得她老妈颇有识人的本事,和自己想到一处去让他觉得挺欣喜,可是她拉着别人问长问短,让方浅感到不自在,想躲一躲吧,自己是个不能动的病人,想捂住耳朵吧又太失礼,只能硬着头听她老娘发功。
“你爸是不是在公安局上班啊,妹?”“你们好像是住在政府吧?”“今年十几岁了?”“你妈……我是说你现在这个妈是老寨的人吧?”“你要多帮助我们家方浅,他学习太敷衍,没有你们妹姑娘细心。”“我还经常看见你爸妈晚上出来散步,他们还要不要一个老二了?”
方浅轻咳了一声,觉得再不制止田翠河的盘问,自己也该找地缝钻了。
他这一咳牵动伤口胸口疼得诶哟了一声,田翠河立马来查看,王汐也就礼貌的告了辞。
“有空了,就来家找方浅玩啊!”田翠河见王汐走出了门不忘喊一句。
“妈,你干嘛?”方浅有气无力的哼哼道,“你问东问西的,都吓到别人了。”
“你这崽!你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说点好的。这个王妹我认得,别人家里面有榜辈得很,你可要把她笼住。”
方浅皱了眉,好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卡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心里面厌烦起来,说不准是厌烦田翠河还是王汐,还是厌烦自己。
“你教的什么?”方一塘下了课过来,就听见田翠河那番言论,走进来叹道,“人知足常足,知止常止,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行事要不得。”
“你会教你教的都是好的?!”田翠河鄙夷的冷哼一声,“大老爷你上班这些年还是个小老师,别人和你一起的不说做了校长主任,家里添置的东西就让人心红的!”她又指了指方浅,“这是你亲儿子,你都为他做了些什么?!又为他的前途考虑了什么?什么不是我去钻去奔去找?!”说着眼圈就红了,带着哭音道,“我就像死了老公一样,孤零零撑着这个家。”
方一塘见她又这样,没得说什么,方浅立马说胸口疼得厉害,田翠河才止住了。
还好过两天田翠河上班去了,没有了他老娘和各色人的周旋应承,你来我往的输攻墨守,方浅觉得清净了不少。
谢晓川的腿脚头两天就好了,之后每天都过来请安,陪着小心伺候着方浅,生怕一个疏忽又给方浅弄个半生不遂。
今早谢晓川可就不来了,方浅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凡方浅能动弹,听到第一声锣鼓响也立马窜下床到河坝去看划龙舟。
每年端午前,尾江都会发大水,清澈碧绿的江水变得黄澄澄,水流也变得汹涌湍急。但这阻挡不了江尾人民对端午划龙舟这一传统的拥护和热爱。
节前江尾集镇上就已经组织了四五支队伍,江尾沿岸的村寨也必要参加的,精干的船队也有三四支。无论是哪支船队都是由十七八岁到四十岁的精壮男子组成,规定了人数十七人,划桨的十六人,擂鼓的一人。
桨手划水的节奏都看鼓手,□□支船队齐齐排在下游,一声哨子,鼓起桨动,一时鼓声喧天,而两岸的人声也沸腾到了顶点。
江尾城镇这一岸人们把码头堤岸吊脚楼尾江大桥都占满,挤不下位置的看客只能度过尾江大桥到对岸去,对岸都是荒崖野峭,有些大胆的身手敏捷的就伏在崖上或爬到树上,从崖缝里横出来的一棵树就挂了五六个人,再有人想上,树上的人就一个劲的喊:“来不得了!再来你一个就得赔上我们七八个哩!”
妇女已在自家门上挂了菖蒲和艾草,为应节景也在门边撒了些雄黄粉,焚了香纸祭了节然后牵了孩子往江边去。
江边沿岸的热闹不仅因为看热闹人的拥挤,还在于做生意的商贩,这天卖鸭子的必不少,还有卖杨梅,李子等时令水果的,生意火爆,只一会就抢购一空,老板便能安心去凑热闹了。
方浅记得自己去年和几个伙伴先买了一筐杨梅,用一张荷叶兜着,有带了粽子的,把尖粽粑剥了也一同放在荷叶上,挤进人群找到一早派人占领的高地,然后捻起一颗红透的杨梅来,还没放到嘴里已经被梅子的酸香味勾得满嘴口水,后槽牙发酸,两腮发紧,迫不得立马送进嘴里,牙一咬果肉汁水爆开,眉毛挤到一堆后马上吃一口粽子解一解。
吃食不算什么,必得配着作壁上观的傲然神气并适时地指点江山才对得起占领到的高地。
太阳要晒了头,又把荷叶往头上一顶,当然到最后因为呐喊的情绪太甚,杨梅粽子也洒了,头上的荷叶那也顾不得了。
等到某一支队伍获胜,鞭炮立马响起,一头戴大红花的猪是头筹。
人们涌向自己支持的队伍,粽子,黄糕只管往那些好汉们身上砸,蒿寨苗姑娘的酒最好入口,已经被整葫的凑到船手们嘴边,要是不张嘴接了,这些妇女们就和他再喝个交杯。
想到端午的热闹景象,方浅只能躺着叹气。
早上才下过一场小雨,病房的窗户开着,有一丝风吹来,不是很热,随着风吹来的还有一丝浓郁的槐花香,甜腻的花香勾起方浅一丝躁动的幻想,这躁动刚刚才迸发点五彩斑斓来又暗淡了。
因为两根不争气的肋骨,他和王汐一起参加的朗诵比赛只能把他换下。
颓然地叹了口气,方一塘就进来了,手里拿了个小腰篓,方浅看着有点眼熟,想起是余沐在街上摆摊说要送给他的那个。
方一塘把那篓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有两个粽子和一点李子杨梅。方一塘说,“阿婆让木弟从家带来的,在门口遇到我,就交给我了。”
“他着急去河边看热闹吗?”方浅撇了嘴,脱口就问。
方一塘递了个粽子给方浅说道:“你余叔今天要出院了,木弟去办手续。”
方浅摇手说不想吃,疑惑问道:“余叔怎么了?”
“肾炎积水,已住了小半个月的院了。”
“严不严重?”方浅突然心里面不好受起来,他想到余沐两个星期来早出晚归,摆摊赚钱,原来都是因为余越海的病。
“很难说,只是暂时稳定了病情。”方一塘又说,“苦了木弟那孩子,我能帮他们的也不多,我帮他把……”
“方老师。”正说着,一个女医生走了进来,“您开的药怎么忘记了。”方浅认得就是给自己治骨头那青年女医生。
方一塘连忙接了说谢。
“老师我看您这血压还是得控制,一定记得吃药,酒千万不要再喝。”女青年拿出医生的架势,叮嘱道。
“酒误事,已经很多年没喝了,只是这血压也还是一样的。”
“有的高血压未必是不良生活习惯造成,也有自身体质原因,我看您生活挺有规律,只要按时吃药控制,问题不大。”说着就出去了。
方浅对余沐突然生出些同情,就像强者同情弱者,人类同情可怜的猫狗。
他想着自己的心软全然是因为余沐的可怜,心里便又有胜者的风度生出来,看见余沐编的小篓也觉得有点可爱起来。他就让方一塘扶起他戴夹板的身体,递那小框子给他吃点水果。
他端着那腰篓仔细打量了一会,心想这小子手真巧。
“我刚刚说到能帮木弟就帮些。”方一塘想起了刚刚要说的,接着说道,“你不是不能参加朗诵比赛了吗?”方浅心里咯噔一下听他老爹说下去,“我就推荐了木弟参加,还好他自己也同意。”
方浅觉得胸口憋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狠命吸了两口气才压住情绪。
“爸,你怎么能推荐他?!”说话声音还是大了点,胸口都疼了。
“要是获奖了有两百块钱的奖励,木弟家现在困难。”
“那我们施舍两百块钱给他就行了,何必让他去出这个风头!”方浅厌恶的丢开腰篓。
“方浅,你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话吗?”方一塘沉了脸,“施舍?你把别人当什么了?你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君子当成人之美,你反倒妒贤嫉能。”
“爸!你让他取代我,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他是你儿子?!”
“你!”方一塘动了气,举了手想揍方浅,方浅怕了,恨自己冲动,可倔着的脾气不好收了,只得做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到底。
“你打吧,你反正对我和我妈都没有感情!你也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
方浅受伤的表情终究让方一塘忍不下心,正收回手,田翠河走了进来。
“好你个方一塘,还想打儿子是吧?!”田翠河立马护到方浅身前,“他说得不对吗?!你自己儿子一点不关心,反倒关心别人,方一塘你到底什么心肠!”
“妈,别说了。”方浅知道她老妈又闹个没完,立马劝道。
“我就这一个儿子了,你还不满意,你是要绝了我们娘俩……”说着就又抹起泪来。
“唉!”方一塘看她这样,再不想分辨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田翠河见他一句话不说撇下自己,更是满腹委屈,又恨又气,哇一声大哭起来。
方浅忙劝了好一会方才止住。
田翠河抹着泪,见床边装着粽子水果的腰蕾又开始念叨,说我的祖宗你可不能吃这些,说着把腰蕾丢过一边,伺候方浅喝骨头汤,方浅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讨他老妈欢心也喝了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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