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叽,啪叽——
四只灰扑扑的小爪子踩在稻草垛上,发出轻悄的响声。
周竹眺望山头,用柔软的肉垫抹了抹脸。
“喵嗷~”
新的一天到来,又该起床觅食了。
她抻着脑袋,望向远处山林,荒芜光秃,山脚有蚂蚁点小的人类在弯腰工作。
秋风生寒,周竹身上的毛稀薄结痂,黏在毛皮上,勾勒出的体型轮廓,消瘦又病弱。
周竹抖了抖身子,太冷了。
周竹晃了晃脑袋,强作精神。
她围着被翻垦过的田地走了一圈,终于在地里找到几个果实。
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吃了不会死猫。
果子表层沾了灰尘,脏兮兮的。
“喵呜~”
她嚼吧嚼吧,尝起来酸涩夹生,一点也不好吃。
“那只猫又来了!”
尖锐的笑声刺破周竹的耳膜,她驻足抬头。
几个头缠围巾的妇女,正聚在一起摘东西。
“这个猫是谁家的?它都在这块晃悠好几天了。”
“不知道,我上回撞见她和大黄狗躺一块睡觉呢。”
小猫几乎瘦得皮包骨,脑袋没女生拳头大小。
不知去哪里滚了一圈,毛发暗沉发灰,瞧不出原来的花色。
它脸型偏圆,鼻子粉嫩短小。
最凸出的东西,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泛着琥珀光泽,清亮又透着一点点讨好。
“挺可怜的,这么小,还没三个月吧。”??
稍年轻的女人叹气。
她从兜里掏出一块花生,剥开放地上,柔声:“咪咪,来吃吧。”
“林瑶,猫怎么会吃花生!”
人群哄笑出声。
周竹眼睛一亮,怯怯上前,对着花生一通嚼嚼嚼。
香香脆脆!好次好次!
猫不吃花生,可人吃啊。
毕竟,她是一个人穿成了猫。
周竹本来住在豪华大院里。
却收到了通知,她将和竹马陈舟洺联姻。
她顿了顿,表情呆滞:“我们只是朋友。”
他们曾发誓做一辈子的朋友,怎么可能结为夫妻?
周竹想下楼冷静几秒,结果踩空了,摔跤磕伤了脑袋。
一夜成了植物人。
再醒来,她已经成了一只农村小奶猫。
门口的大黄狗告诉她:“你没有妈妈。”
猫妈妈一生完孩子,就被人类丢进河里。
淹死了。
她还是一只流浪的农村小奶猫。
流浪实在不容易,吃住是小猫每天最烦恼的问题。
眼下冬天到了,她还不知道去哪里苟存。
想起穿越这几天的悲惨经历,周竹眼眶瞬间湿润。
泪水打湿花生米,发誓要逆天改命!
“这猫真有灵性。”林瑶笑眼盈盈。
周竹抬眸,澄澈的琥珀色珠子,一眨不眨盯她。
她蹑手蹑脚走在女人面前,夹着嗓子叫唤。
“喵~”
林瑶呆愣,下意识想摸她。
视线扫过她结痂的毛发,停在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来。
周竹仰脸:“喵呜~”
这个女生很善良,或许她可以收留自己。
有人催促她:“林瑶,她求你带她回家呢。”
周竹拖着弱小的身躯,围着她转圈。
林瑶无措道:“不行,我家男人不喜欢猫……”
周竹刚立起来的耳朵,又耷拉下去。
其他人附和:“这猫身上估计有跳蚤,活不过冬天的。”
“它又抓不了老鼠,带回去也没用。”
林瑶眉头紧锁,不敢对视那只可怜的小猫。
周竹吸了吸鼻子,胸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去河边搓了身子,不脏的……
她刚想再撒娇,一只脚猝不及防踹在她身上。
小猫惯性飞出一米远,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短促的叫声。
“哇呜!”
“哪里来的死猫,脏死了!”
男人脖子涨红,拉住林瑶的手:“回家做饭,我饿死了!你还在这儿聊天!”
“你要是把猫带回来,我就打死你。”
林瑶面色惨白,嘴唇颤栗,像个提线木偶被他拽着离开。
周竹侧躺在地上,五脏六腑钻心地疼。
气氛沉默凝重。
有人拨弄了她两下,叹息:“估计伤到内脏了,真惨。”
“都回家做饭得了。”
人群哄闹离去,徒留一只小奶猫在原地挣扎爬起来。
周竹嗓子涌出腥甜的味道,又似铁锈般,侵入胸膛。
她呼吸急促,毛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更难受了。
爬了许久,她终于站了起来。
四肢抑制不住地发抖,走路都颤颤巍巍。
周竹大意了,人类不是都喜欢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大黄狗坐在稻草上,来回抬头眺望远方。
等到天将昏下去,它终于看到朋友回来了。
那只脏兮兮的小猫,垂着尾巴,有气无力地走到它身边。
她蜷缩在它身边,嗷嗷哭嚎:“大黄,我可能活不去了。”
“我好想回家,想变回人。”
联姻她也是能接受的,至少陈舟洺会养她。
察觉到小猫情绪低落,大黄歪着脑袋,把碗里剩下的饭推到她眼前。
“吃吧。”
一个铁盆里装着稀饭,还有苍蝇停留。
这难道就是她的最后一顿吗?
周竹用赤条条的尾巴,将自己的脸遮住。
“不吃,你吃吧。”
大黄用爪子动了动她,疼得周竹想打滚。
“我被人踹了一脚,估计骨头折了,你别碰我了。”
大黄立刻收回了爪子。
“我也被人打过,很疼。”
周竹微微阖眸,无力回应。
走回来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精力,半久,她疼得晕过去。
大黄用鼻子拱了拱小猫,猫迷迷糊糊的痛苦闷哼出声。
门倏地开了,小主人拿着扫把,在扫地。
大黄起身,汪汪乱叫,成功吸引了主人的视线。
它想叼着周竹走向主人,脖子上的铁链却发出清脆的响声。
限制了它的动作。
小主人惊讶:“怎么会有只猫?”
“奶奶!有只小猫在我们家……”
周竹在梦中来回翻身,试图以此消解身上的痛感。
她睡了很长一觉,梦到自己变回了人,正待在家里看电视。
窗户突然被敲响,她赤脚踩在地毯上,跑去打开,一张脸映入她眼帘。
楼下的八瓣重樱簇簇绽放,粉嫩又温暖。
陈舟洺眉眼深邃,鼻梁在逆光下格外挺拔,侧脸紧绷。
他唇角平直:“周竹,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吗?”
男人眼神失落,“居然成为植物人逃避。”
周竹呆愣片刻,慌乱伸手抓他:“陈舟洺,我变成了一只猫,如果你遇见我,一定要带我回家啊。”
陈舟洺拧眉,似乎不理解她的话。
周竹还想继续说话,窗户“啪嗒”一下关上,房间陷入黑暗。
她缩在角落里,又成了那只小奶猫。
房间庞大,像一个牢笼,将她困在里面。
-
夜色翻涌深沉,灰色冷调的被子兀地掉在地上,堆成了一团。
床上的人坐起身,撩了撩额发,罕见摸到一手湿汗。
他胸腔上下起伏,茫然掀起眼皮,对着空气道:“周竹?”
卧室回荡他嘶哑的声音,荒诞滑稽。
陈舟洺下床,靠在阳台上吹冷风。
已经十一月了,他还只穿了一件薄绒家居服。
夜的寒意让人清醒了几分。
他眸色微敛,真是疯了,居然梦见周竹变成了一只猫。
还是一只受尽欺负,生命垂危的农村小奶猫。
陈舟洺点了一支烟,单臂撑在栏杆上,指尖微微蜷缩。
猩红的火光燃到他食指,他才恍然回神。
陈舟洺敛眉,翻看起消息记录。
刘医生照例汇报周竹的情况:【身体无健康问题,但还是没有苏醒的反应】
他贴心地发了一张图。
照片里的少女躺在病床上,唇色灰白,双眸紧闭。
睡衣穿在她身上空荡荡挂不住,锁骨凸起消瘦。
陈舟洺掐断烟,摁熄了手机。
他披上外套,匆匆出门。
“嘭”的一声,门合拢,连带着墙面也震动起来。
床头柜的合照晃悠两下,又回归平静。
那是一张毕业合照,少男少女肩靠肩,生疏又亲昵地站在一排。
谢自非火急火燎赶到酒吧时,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音乐鼓舞人的耳膜,灯光眼花缭乱,烟雾横生。
他捂着鼻子,找了个服务员。
“A302包间在哪里?”
服务员身穿黑色小马甲,脸上抹了脂粉,笑着走前面带路。
“您好,这里。”
谢自非挥了挥手:“谢了。”
服务员离开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门。
屋内隔音好,关上门后,听不见外面的吵扰。
大屏幕正放着清新悠扬的音乐,与空气中弥漫地淡淡酒气浑然不和谐。
谢自非几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抢过陈舟洺的酒杯,咕噜噜全喝了。
陈舟洺拧眉,“脏死了。”
谢自非把酒杯啪嗒一下,置放在玻璃桌面上。
“陈舟洺,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凌晨四点了,我才刚睡着一个轮回!”
陈舟洺眼神淡然,点了根烟,“谢谢。”
谢自非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劝慰道:“够了,我说你别胡思乱想了。”
“人是不可能变成猫的。”
“周竹也许就是意外……”
话说到一半,他也闭嘴了。
一个成年人,怎么会下楼梯摔成植物人,这事换谁也会多想。
陈舟洺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眸光暗沉。
他其实不喜欢抽烟喝酒,只是需要一些东西麻痹自己。
“不是意外,是她姐姐推她下去的。”
谢自非喉咙一梗。
“你又没证据,总不能弄死她姐吧。”
“周家也养了她那么多年……”
陈舟洺抿唇,“爷爷奶奶养得她,不是周家。”
他冷脸:“我会让她亲自给知知道歉。”
谢自非幽幽叹息:“你又没对周竹表白,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你。”
“别到时候一厢情愿……”
对上陈舟洺冷漠的眼神,他话锋一转:“也许她也喜欢你,你们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她会醒来的。”
陈舟洺顿了顿,良久,才轻声道:“她不想联姻,我不会逼她。”
他只希望她能鲜活、具有生命力地存在。
谢自非不擅长开解情伤,打了个哆嗦。
“别谈这些了,有个项目考察在偏远山区。”
他调出策划案:“这次还可以做慈善,捐助一些贫困儿童,博取社会好感。”
“不是必须参加,你去吗?”
陈舟洺瞥了一眼,金水村,距离他有120公里距离。
他抬了抬下巴,缓缓点头。
谢自非合掌:“我和负责人联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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