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类变成猫咪的落差感不是一般的大。
许洵安还是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愁过吃住,他四肢健全,可以去工作。在最穷的日子,他至少每天都能吃两顿饱饭,住着能够遮风挡雨甚至还有点温馨的职工宿舍。
如今成了猫,这些都变得遥不可及,成了一种奢望。
流浪猫可没有什么“不受嗟来之食”的思想,自己打猎多费劲啊,现在有了长期饭票,只要忍受一下经常在睡觉时被人吵醒的烦躁,从此不愁吃不愁睡,怎么看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许洵安穷过,落魄过,却从来没把尊严放下过。
他就算做了猫也不愿去主动跟在人类后面“哇哇”叫着要饭。更别说这些人中还有以前上他课的学生,真是拉不下这个老脸。
许洵安漫无目的走在校园里。
他的猫妈妈每天带猫崽非常辛苦,既要喂奶,又要教它们生存技能。所以他也不好在一边捣乱,只能每天在学校里闲逛,顺便以另一种视角观察一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自从变成了猫,他发现自己的感官都变得更加敏感了,特别是听觉与嗅觉,通常在他还观察到某种事物之前,就通过听觉与嗅觉将它定位。
简直就是开了挂。
阳光洒下,露珠闪烁,清新的空气……还有和着青草气息吱吱叫的蟋蟀,他沉浸在这宁静而美好的世界中。
彼时的他上班下班去医院三点一线,像是一个开放游戏世界中的固定npc,日复一日机械般重复既定的程序化生活,从来没感受过那些色彩斑斓的美好,有的也只是无尽的黯淡。
他生来就拥有发现美的能力,而冗沉的生活却让他封闭了五感。
突然,草丛里传来悉悉邃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像某种啮齿类动物。
许洵安环顾四周,发现他已经来到学校的东食堂后门处,这里靠近学校的外围,平时除了食堂的工作人员,很少有其他人出没。
或许是猫咪的天性,许洵安对这只老鼠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他甚至已经料想到自己抓到了猎物,兴奋得嘴巴也控制不住地开始磨牙。
他小心地将自己隐蔽在石头后边,眼睛瞳孔极速扩张,死死地盯住草丛中露出的一截耳朵。心跳和呼吸同时加速,以保证自己身体获得充足的氧气。
在盯了老鼠差不多有半分钟的时间,许洵安稍稍扯了扯胡须,上半身伏得极低,后脚轻轻跺着,带动屁股一扭一扭的,将身体调整为最佳状态,随时准备着。
就在老鼠低头啃咬果子的那一刻,许洵安冲出去了。
他目光如炬,盯着老鼠惊慌失措逃窜的背影,紧紧跟在后边。
一切发生于瞬间,许洵安也没想到自己的动作能这么敏捷,好几次都差点抓住那只老鼠。
老鼠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人类的两根手指粗。或许是因为月龄太小的缘故,也或许它才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这片草地的地形不是特别熟悉,逃亡的过程中突然撞在水泥墙角,把自己撞得晕晕乎乎的,动作都慢了好几倍。
而许洵安瞅准时机,一爪子上去钩住小老鼠的皮毛,将它摁在地上,张嘴咬住小老鼠的脖颈。
也许是小老鼠察觉到自己陷入了非常危急的时刻,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奋力挣脱了许洵安的血盆小口,慌不择路地钻进了开着的食堂后门。
许洵安犹豫了两秒,也轻轻拨开虚掩的铁门进去了。
食堂内部的视野更加开阔,平坦的水泥地让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余,也包括四处逃窜的小老鼠。
许洵安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小老鼠逃到了楼梯台阶下边,它那贫瘠的小脑袋瓜也意识到这里能够逃命,但是它体型太小了,得叠六七个它才能和台阶一样高。
小老鼠无论怎么跳都跳不上去,急得要死,只能无意识地“唧唧”叫唤着。
许洵安悠哉悠哉地跟在它后边,将它逼到墙角,随后用爪子摁住小老鼠,一口咬断它的脖颈,结束了它的生命。
喘息了好一会,等心跳慢慢恢复到正常频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已经死掉的小老鼠。
这是我抓的?
许洵安用爪子拨了拨死老鼠,歪头考虑他该怎么处理。
一般的流浪猫是不会放过这顿餐食的,再小的肉也是肉,怎么都不会嫌弃。最重要的是老鼠体内含有猫咪需要的很多营养物质,这些可比学生们喂的那些面包火腿肠好多了。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许洵安都没有理由不吃这只老鼠。
但他毕竟是个人,老鼠肉不在人类的食品菜单上,更别说还没做熟呢,血呼刺啦的食物恕许洵安不能接受。
算了,还是把它带到门口埋了吧,扔这里也比较容易影响环境,这里还是食堂呢,多脏啊。
就在许洵安重新叼起死老鼠,准备出门找个地方埋了的时候,楼梯上突然下来一个人。
看对方的着装应该是食堂的阿姨。
食堂阿姨被躲在角落的许洵安吓一大跳,差点踩空。她稳了稳心神,心有余悸,立刻从楼梯来到了平地上。
许洵安也被阿姨吓着了,叼着死老鼠,一动也不敢动。
她蹲下身想要观察观察许洵安,才发现面前这只不足五月龄的小白猫居然捉了一只老鼠。
阿姨惊喜道:“这是你抓的呀?你怎么这么厉害!”
这一顿夸给许洵安夸得都不好意思了,他想谦虚一下,却郁闷地发现自己变成了猫,说不了话。
阿姨伸出手摸了摸许洵安的头顶,顺着脊背一直撸到尾巴根。
许洵安张开嘴放下死老鼠,用额头轻轻蹭着阿姨的手,阿姨趁机去挠他的下巴。
好舒服。
怪不得有些猫亲人呢,人类的手实在是太会挠痒了,平时猫咪自己抓不到的地方人类只需要一只手便可轻松化解。
或许人类在猫咪的眼里就是一个行走的巨型痒痒挠。
撸猫撸够了,阿姨缩回手臂,指着旁边的死老鼠,问:“你要吃掉它吗?”
许洵安思考了一会,伸出爪子将死老鼠往旁边推了推,意思是他不会吃。
阿姨简直要被他逗笑了:“哦,你不吃啊,那你饿不饿?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上楼给你拿吃的好不好?”
许洵安迅速立正了。
什么?捉老鼠居然会获得食物!
是了,这里是学校食堂,后厨经常会出现老鼠,又不能弄药,平日里就靠几片粘鼠板。而那些老鼠似乎是成精了,就是不往粘鼠板上跳,弄得工作人员们头都大了。
许洵安的本能之举,也算是为食堂的卫生贡献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阿姨端着一小碟鸡胸肉下来,发现小白猫居然一动不动坐在角落,似乎在等她。
她将鸡胸肉放到小白猫面前,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酸:“饿坏了吧,多吃点,不够再给你拿。”
或许是觉得这是自己劳动换来的食物,许洵安吃得很安心。
眨眼的功夫,一小碟鸡胸肉全部被他吃进了肚子里,肚皮撑得滚圆。
阿姨简直越看越喜欢,她也不管面前这只小白猫听不听得懂,说:“那我给你个工作,以后每天来这里捉老鼠,我每天都给你吃肉好不好?”
这简直太好了。他怎么没想到呢?许洵安被这个惊喜砸的晕晕乎乎的。
他这是什么天选打工人的体质,就连变成猫都能找到工作?
许洵安高兴间不忘用脑袋去蹭阿姨,这一讨好意味的举动成功把阿姨逗得笑出了声。
就这样,一份口头承诺的劳动合同在一人一猫之间产生了。阿姨只是自言自语说着玩,却没想到小白猫能听得懂,也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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