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手册第三条(2)

雪容在大雾里走了不知多久,好似回到了一个月前前往鹅城的路上,漫漫长路,无星无月,身躯单薄。

男孩最后留下的话应该这样说:找到我,今夜才能结束。

雪容仰视黑雾笼罩的天。

他瞥见一缕幽绿的光,眨眼,发现并不是错觉。

他不过是个刚来鹅城的巡察使,正经的巡察没做几日,就先沉睡了一个月。城中居民认得不全,还要在淹没了一切路标的情况下找一个男孩。

在体力耗尽之前,只好希望自己能找到鹅城名册之类的,或是遇上些什么人。

他竟没有问一问望企认不认识这个男孩,毕竟那位少族长狂妄地说过鹅城人少,他都记得。

幽绿的悬浮物在黑雾中闪烁,与黑雾相处融洽,并没有被吞噬。雪容循着幽绿走,周身逐渐寒冷了起来,本就幽静的雾中散发出令人身体沉重不堪的气息。

“咔哧——”

雪容踩上了冰面。

他表情微凝,鹅城内的水没有这样厚实的冰。他忆起了鹅城外冰封的大湖。

大湖只有来路,没有去路,估计深入了地下不知是如何流淌的。

幽绿依旧在前方指引。

雪容在幽绿旋转起伏滞留之地停下脚步。

他蹲下来,借着幽绿的光看清了冰面下之物。

“……巨兽?”

他伸出手掌摁在冰面上,寒冷侵蚀,雪容却发现没什么实感。

那幽绿不断徘徊,在黑雾中生生开辟出一片发光的空地。冰面之下庞大的黑色身躯在一个即将跃出水面的高度,却不幸被牢牢冰封,于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至今。皮肤上白色掩盖下一双半睁的眼睛从雪容手指缝中看出来,盯着雪容的眼睛。

它的全貌过于广大,雪容看不清,幽绿也耗尽了力气,黑雾虚伪地忍让半天,见渺小的悬浮物终于示弱,于是毫不客气将其吞食入腹。

雪容再次陷入浓稠的黑暗,脚下的冰面消失了,踩上去只是土地朴素地回响。

果然是幻境……

绿磷为活物,为他造了场境。只是他同样不懂磷语,不知道那些生物围绕着自己,焦急地诉说着什么。

他回忆着见到男孩起一切可用的线索,想了想,抬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好害怕……好害怕……

狭小的空间里,躲藏着一只明亮的眼睛。但很快那双眼睛变得惊恐起来,令人不安的脚步声停止在他藏身之处前。

不要找到我,不要……不要——啊!!!

“——啊!!”

剑风震起衣袖翻飞,两人所到之处黑雾被凌乱打散,又飞速重聚。

金黑白咬牙嘶吼着,他举剑压住望企,望企丝毫不退,短刃架住长剑,眼神冷静。

此时金黑白双臂染血,发力不均,被望企找了一瞬的破绽,短刃呲地顺着长剑划下,将剑拨到一边。随即望企迅速回手反刺,金黑白避让不及,胸口破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金黑白捂着伤口退到黑雾中,他扯了个笑,本该好看的笑染上眉眼间的阴邪,显得狰狞:“望企……你想杀我?”

望企没有回答,只是抬到下巴的短刃映照出他冷峻不移的目光,令金黑白知晓了答案。

“真是不顾友谊……哦,对,你也想杀小林。”

“是因为你始终觉得他和我一起背叛了这里,还是因为只有我们知道真正的叛徒是……”

“砰——!”

望企在雪地里擦干了短刃上的血迹,身后那人金衣铺散倒在雪地里,心口一个窟窿,血流如注。

望企闭眼,眼中蓝色一闪而过,面上血纹一瞬消退。再睁眼时他茫然地看着空旷的雪地,下意识地寻找身边人,却发现雪容的气息早就消失了。

“……雪容?”望企无意识地将短刃插回了腰间,没有丝毫怀疑自己为什么手拿凶器。

望企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寻找,他走过一个潦草荒废的狗庄,走过两步,又折了回来。

这狗庄只有一间笼里有活物,其余的都堆满了排泄物和动物尸骨。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栏杆。那间笼的构造奇特,表面是看不出里面有活物的,向上提起一段距离之后,才能发现埋在地底下的部分竟还藏着一个无比小的空间,里面传来烦人的叫声。

“呜……呜!”

从狗的视角仰视,那年轻的面容简直如地狱魔鬼,森冷可怖,不带一点同情或怜悯。

“多大的人了,还装可爱呢。”

魔鬼用眼神恐吓了那只可怜的家伙还不够,他竟然蹲下来,向那只狗的头顶伸手。

小狗颤得全身毛都要抖掉了。

“啧,脏死了,谁摸你。”那双手在狗头上虚晃,拎起了它旁边那块脏污的令牌。

望企垂眼打量令牌,不知在想什么。

他扫了眼小狗,低语:“量你也不敢说什么……”

他将令牌丢了回去,两指将笼子摁回去,严丝合缝,走了。

小狗在无光的地下默默将脸埋在爪子里,它余悸未消仍在颤抖,一个人声在心里说:你要小心那个恶鬼啊,雪大人……

雪容发现雾散了。

他已站在一间破败的书院前。

鹅城大概真的不兴文,只习武,书院都长得破破烂烂,牌匾随意放在门旁地上。

鹅城中因大人外出狩猎无人照顾的幼童要么收养于亲戚,要么交付于书院。

那男孩衣着得体干净,不似走丢;雪容初见他时他与一堆小孩蹦跑过市,他们所穿衣着相似。雪容于是走进最近的书院。

即使雾不散,他还是找到了这里。从来到鹅城的第一日起,一幅地图就在脑子里铺就,逐渐详细,男孩带着他绕弯毫无迷惑之用,只是突现的幻境令他略惊。

这间书院立在大路上,里面铺了平坦的砖,空间极大,练武场旁一堆武器架,只是架上空空如也,靶位上留下的孔大都正中准心,平均水平极高。

走进屋内,先映入眼的是一幅巨大的圣山像,黑与白在画面碰撞,神圣纯净,蒙尘的香炉里留着满满的灰。

这才是鹅城书院最平常的样子,进门先拜圣山像,与那个京城人所设的书院截然不同。

雪容多看了一眼那幅画像,可惜不见落款,只在边角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印章,并不是他父亲的名字。

他未拜,向里走去。

望企斜着腿,倚着一个小箱子。

他不知身处哪个小屋,这里杂物堆积,灰尘扑鼻,令他有些嫌恶。

他修长的手指轮流落在那箱子面上,敲出一连串莫名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我倒真的忘了你。”

敲击声兀地停了。望企注视着空气,好像在跟小箱子讲话。

“还好他还没找过来,不然拖不到祭祀,他就什么都知道了……”望企说不上忧虑,只是感叹那人的敏锐。

“我以为京城都是如小狗一样只会汪汪叫的废物,还是见识短浅啊。”

望企顿了顿,回味一下这话前半句好像骂到了自己,不禁笑了。他聊够了,回头同箱子好声商量:

“喂,你,自己掀开让我看看吧。”

“好不好。”

雪容从书院出来。

他没有找到什么,身体却到了极限。一个月前他还可以与黑雾缠斗,如今光是行走就能耗光他的精力。他抬眼看天,仍然昏暗,天际没有一丝亮色。

他抿了抿唇,在指间绕上了一缕发丝。

倏然火光照亮他憔悴的脸,头发肉眼可见又白了许多,这次已经到了盘发也掩盖不去的地步,发端三分之一尽数染白。

火丝延伸,寒风吹拂,如线缠绕交织,逐渐化为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火鸟。似有一声清脆的鸣叫,高昂的羽翼在空中一震,火鸟便脱离了雪容的手指,在黑夜中开路。

“你听到了吗……”望企神色忽地凝重,他不再犹豫,掀开了那个小箱子。不是望企不能开,或是犯病对着它说梦话,他的手上全是冷汗,他打开箱子的那一瞬,眼睛是紧闭着的,不敢睁开。

望企盯着箱中,像是遭了当头一棒。

“……”

那里只有一只小孩的断臂。

望企低下头,极轻地笑了一声:“这才是它的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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