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口气,浑身肌肉僵硬到无法呼吸,险些背过气去,赶紧拍开暮行雨不老实的手往前摇摇晃晃迈了一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什么?”
“……轮值。”
“有人神仙欺软怕硬,”暮行雨老老实实说,“见到我,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差点没张灯结彩迎我上去——一般这周我更喜欢从不周山正大光明走上去。”
林朝云:“……”
他这会算是明白先前对方次次不同的到来方式是因为什么了。
他面色铁青:“多谢提醒,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教训这些人。”
说完头也不回跨出门板,不料高空坠落和神力尽失抽走了浑身所有气力,在踏过门槛的刹那,扶在墙上的手毫无征兆软倒,没有知觉的双腿彻底失去作用,林朝云像那些左脚绊右脚的倒霉小孩般朝前猛扑,天旋地转间充血耳膜传来砰地巨响,他两眼唰地一黑,屡遭重创的神智正式断电。
他硬生生把自己摔晕过去。
意识断片瞬间,他心中哗啦飘过最后一个念头。
就不能等我,下楼,到小区门口,再晕?!
隔壁邻居闻声探出脑袋,满脸担忧在看见林朝云瞬间忽然僵硬,旋即耳根泛起非常诡异的红晕,那羞涩的姿态和愣头青见心上人没什么区别。
“我靠……”
他眼睛发直喃喃出声,下意识开门弯腰想要去扶人,手还没碰到肩头就没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扭头正要开骂,就见那位据说资产千万学识渊博的青年才俊一手死死掐住昏迷人的腰,一手保持推人的姿势,偏头正死死看着他。
许久,才从满脸所有物被触碰的不满中挤出一抹礼貌的浅笑:“不好意思,家事,还请你别管。”
——话虽如此,表情看上去却像是老婆被人睡了。
“……抱歉。”
青年瑟缩了一下,本能后退点头道歉,暮行雨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弯腰把人抄起,转身稳稳关上了房门。
屋内还散发着些许淡淡的血腥味,但地上那滩血已经被处理完,沙发旁还多了个轮椅。
暮行雨把毫无征兆陷入昏迷的林朝云抱到轮椅上,整理下凌乱的衣领和有点打结枯黄的白发,指尖微动,像剥荔枝那般轻轻拨开点拉链,露出雪白胸口那条猩红的伤疤。
正中心口,显然穿胸而过。
指尖在那条横贯整个心脏的伤口处来回滑-动,昏迷中的林朝云若有所觉,敏感地轻哼起来,暮行雨心猿意马地收回手,拉好拉链,站在原地踌躇了下,重新俯下身,大拇指用力碾过林朝云的唇。
……真冷。
他在如雷的心跳声里不悦地想。
就像……即将死去一样。
卧室边上紧挨的房门立刻啪嗒弹开,有虚弱的呼唤从屋内飘来,丝丝缕缕好似故友轻呼,显然这个声音并没有因为昏迷而被隔绝,林朝云皱起眉,被碾压通红的唇微微张开:“恒……恒泽?”
暮行雨微愣,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记忆被封印的情况下记起对方的名字。
鸟鸣与泣音紧随,一声声哀婉凄厉,然而就在什么东西即将破开粘稠黑暗爬出的瞬间,始终沉默的暮行雨忽然暴起走到门边,定定看了屋内一眼,冷淡而漠然地说:“安分点。”
泣音愈大,黑暗里邪神之力暴躁地四散。
暮行雨面无表情,眉眼间没有因为这些声音一丝一毫的动容:“我说了,安分点。”
“即使你现在想要回到他身上,他也会因为撑不住力量而肉-体破裂——难道你想要让他变成那样?”
屋内死寂,泣音不显。
咔哒,轮椅发出刺目的白光。
暮行雨偏头一瞥,原本淡定的神色终于流露出几分慌张,他最后一瞥屋内,反手扣住门板——砰!
房门紧锁,声音彻底消弭。
暮行雨快步赶到轮椅前,单膝下跪,伸手想要触碰白光,却被那看似柔和的光泽割断十指,只能一抖手收回,静静注视着光芒中身影变化。
光芒中人影变小,林朝云费劲手段也没有弄懂的拉链无声脱落,沈霖塞给他的手机啪嗒摔在地上,又被暮行雨捡起送进了自己口袋。
四下寂静,在外嚣张跋扈的邪神头一回屏气凝神,双目不眨紧盯面前白光。
终于轮椅上的身影彻底消失,白光散尽,露出一团极小的生物。
——兔子。
他缓缓坐回床上,丢开方才因为紧张而死死捏住,早已濡湿发皱的白纸,翻过身,手指微微颤-抖地抱住,抱到眼前,轻轻抚了抚眉心。
啪一声,一只耳朵竖得笔直,在手背上打出一道红痕。
……果然还是那坏脾气。
暮行雨摸了摸手背,眼眶酸涩得难受,低头低低笑出声。
五千年鵸鵌受邀编织的最美好梦境,都不敢整这样的画面。
……婚宴上让沈霖坐上桌算了。
熟睡中的林朝云隐隐察觉到身边人情绪波动,轻哼两声,低头把自己埋进了雪白蓬松的绒毛里,团成一个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圆球。
如果会说话,那大致意思应该是:别吵我睡觉。
暮行雨下腹一热,一把捏住鼻尖。
过了几分钟,他丢掉沾了血的纸团,起身走进卧室,先把人放到床上,随后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终于不像刚刚下凡时那样忽高忽低。
果然身体虚弱和瘫痪都是变成兔子的前兆。
神力尽失成为凡躯这件事让五千年前的因果能够冒出个头,天道打算用这种方式让林朝云交付权柄,而千年前他请白泽动的手脚,总算保住了林朝云的一条命——尽管是以变成兔子这种方式。
但至少,不是天雷加身,魂飞魄散。
暮行雨抿唇捏了捏手中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耳朵,昏睡诀特有的光泽在灯光摇曳间一闪而过,之后他脱去外衣外套上-床,侧躺在白兔旁边,用两指一点点摸顺那一身雪白的皮毛。
“当年你也是这样抚摸我的,”在只开了床头灯的昏黄环境下,他定定注视身侧昏睡的林朝云,喃喃自语,“在不周山,那时候我们还很恩爱。”
窗外暮色苍茫,斜阳打进卧室,在林朝云雪白脊背上染出大片黄晕。
窸窸窣窣数声响起,暮行雨伸出双臂将他拢进怀中,眸中暗色在光下微微闪烁,像一条蛰伏已久,终于能够触碰猎物的毒蛇,贪-婪地注视他的每一寸皮肉。
待那抹斜阳也滑下白兔的身躯,他才微微动了动,弓腰收臂,将兔子完全囚禁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就像用血肉搭建了一座囚笼。
——来珍藏自己的挚爱。
一切完美至极,暮行雨合眼陷入浅眠。
丝毫不管仙凡交界的不周山,正燃烧着炽热的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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