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摊牌

林朝云是追着那条黑蛇找来这里的,谁知刚刚踏进夜店半步,便察觉从始至终萦绕在自己鼻尖的魔气消散殆尽,更加强大、刺鼻、难闻的魔息扑面而来。

“……”他感受到身体自动产生的排异反应,无声抿紧唇,收刀缓缓挤过人群,寻了个靠近中心的位子坐下,随即便有个红毛纹身的男人走近,语气谄媚地问:“想喝什么?”

林朝云拿起桌上菜单,浏览一遍:“来这里干了几年了?”

正无聊整理自己上翘卷毛的青年撇了撇嘴:“三、四年吧,不久,先生,我今年才二十七。”

“二十七?”林朝云抬眼看他,目光在对方刻意化得稚嫩的面容上划过,随后落回菜单上,“确定没有少算一个零?”

“客人你开什么玩笑呢我怎么可能才多加一个零……诶?”

酒保还以为遇到了同行,欢天喜地地客气两句,却见面前高挑挺括的男人摘下黑帽,露出了兜帽下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倾泻在削薄的肩头,转头露出一双曾在某人手机屏幕上见过无数次的霜色眼眸:“两千三百岁?”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那还真是挺大的。”

酒保整个人都开始哆嗦:“我靠靠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

“这家店谁开的?”

“我我我我楚楚楚楚……”

“楚櫂?”

“对对对是是是是他!”

林朝云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丢开菜单,起身揪住酒保的衣领,把他拽出吧台:“带路。”

酒保吓得人形都有点维持不住,支支吾吾地问:“带带带带什么路?”

“姑且先不追究你们私自来人间开店这件事,”林朝云语气冷得掉渣,“带路,我要见楚櫂。”

“不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既拖住他又不让他受伤?!”至尊无敌豪华包厢里,楚櫂把所有陪玩陪唱的魔女们都赶了下去,临时临头披了件酒红色西装崩溃地质问手机那头的暮行雨,“你难道不知道他那一刀砍下来,我的命就没了吗?!”

电话那头,暮行雨语气淡然:“别瞎说,他的脾气比三千年前好多了。”

楚櫂声泪俱下:“我信你个屁!如果脾气那么好,你是说了多混账的话才会把他气得离家出走?!”

“……”

电话那头的暮行雨沉默了,楚櫂啪地点开免提,清清嗓子打算大骂暮行雨三百回合。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见包厢非员工不得打开的大门吱呀推开,新找的圆脸清秀小酒保怯生生地站在门口,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冲他喊:“楚哥……”

而在他身后,林朝云一身黑,整个人瘦长笔挺,比小酒保足足高了一个头,站在他身后就像哥哥带小孩,对上楚櫂如临大敌的眼神,微微颔首以表问候。

楚櫂……楚櫂茫然地张大嘴,下巴几乎要砸到地上,手机免提没关,传来暮行雨焦急又烦躁的声音:“我他-妈就是开了个玩笑,结果玩过头把人气得脸都红了,不过你别说,他生气的样子还有点……”

好看两个字只发出个音节,林朝云就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夺走手机关掉免提放在了耳边。

楚櫂把小酒保挥退,转头见到创世神愈来愈黑沉的面色,默默地在心头给暮行雨点了根蜡。

暮行雨犹在不知情地嘟哝:“你可真会说话,说他是离家出走,搞得跟小情侣吵架似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队友卖了的楚櫂一抬眼,迎面撞上刷刷几个冰冷冷的眼刀,随后就见对方嘟地一声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回自己怀里。

林朝云面沉如水,走到墙边啪地打开大灯,驱走屋中醉生梦死的颓废气氛,找了个最干净的地方坐下,翘腿无波无澜地看向楚櫂。

楚櫂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抖着声音问:“殿殿殿下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什什么要紧事?”

林朝云眸光森然地听着他卡成九十年代录音机的话,召来宽刀往桌上一放:砰!

楚櫂整个人都惊得蹦了一下。

林朝云没有计较他那几句口嗨,冲那把刀抬抬下巴:“上面的血。”

楚櫂哆嗦得人都快要得癫痫,闻言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什么血???”

传世神屈尊降贵地抽出一张纸,往轻薄如纸的刀刃上一抹,亮在他眼前:“这血,是你们魔界的,还是什么地方的?”

楚櫂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的话并不是想让自己血溅三尺的意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闻了闻,当即皱紧眉轻嘶一声:“好混乱的气味。”

林朝云眉梢不动,沉声说:“你的意思是,这血并不是存粹的血海生物?”

楚櫂点了下头,直起身,把纸巾接去,拿食指沾取一点点在舌尖。

“是的,殿下,您猜的没错,”过了几秒,他随手抄起一瓶酒仰头灌下半瓶,醉醺醺地一抹嘴,“这并不是由血海孕育的魔物,他们身上的力量非常斑驳,甚至还参杂着一点点仙力。”

林朝云的脸色瞬间更冷了,略带了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仙力?”

“可能是堕仙,”楚櫂坦然,“也有可能是出生在不周山的魔物,毕竟这抹仙力非常稀薄,并不占据主导。”

林朝云登时陷入沉思。

上千年的时光,三十三重天被他打上诛仙台剔去仙骨法力赶下凡间的堕仙数不胜数,诞生于不周山,却最终还是无法接纳仙人教化堕入血海的魔物更是不计其数,挨个排查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何况,就算真找到,其中消耗的时间,也足够将祸端养成大树。

他皱眉,屈指摩挲了几下左手腕上的舍利子,突然顿住:“暮行雨还有几分钟到?”

“三、四分钟吧?”楚櫂看了眼腕上的表,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你很急?要不尝尝这里的酒,都是我现调现做的,味道很不错——”

“三十分钟前,我在他的小区楼下角落发现了大量这种不魔不仙的怪物,”林朝云不近人情地推开递到唇边的酒,喉结滚动一刹,自己翻出一瓶五粮液,“目测,应该有将近十只。”

楚櫂愣住:“十只?”

林朝云点了点头,开瓶喝了几口:“生长速度远超所有生物,短短十分钟里,他便迅速成年,实力暴涨不下百倍,如果放到你们血海任何一处,都称霸的程度——把这些话复述给暮行雨,多谢。”

楚櫂赶紧手忙脚乱点开备忘录打字,下一秒就听——咚!

他的眼皮突地一跳,往门口一扫,果然看见创世神头朝下昏倒在茶几上,被玻璃片砸破的额角汩汩冒出鲜血。

楚櫂:“……”

他的呼吸瞬间一埂,仿佛看见自己被捆成花卷丢在大火上炙烤,而暮行雨就站在一旁拿芭蕉扇加大火力,赶紧从座位上跳起来,扶住昏迷不醒的林朝云往软垫上躺,刚取来一块干净的湿毛巾把对方眉骨上的鲜血擦去,就察觉袖口处传来细微到无法察觉的阻力,一抬眼对上林朝云几乎涣散的双眸。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痛楚,此刻那双瞳眸中湿-漉-漉的,泛着水雾,反射头顶雪白的灯光,随着清浅的呼吸声微微流转,潋滟逼人。

楚櫂瞬间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往脸上扇了一巴掌,把耳朵凑过去:“您说,殿下您还有什么需要转告给暮行雨的?”

“……”

林朝云半阖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边手摁住楚櫂的脑袋,揪住几根头发艰难地说:“出去。”

楚櫂:“……”

他心里那点扑棱着的小心思,被这句话浇了个稀巴烂,将额头血擦拭干净就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包厢里瞬间只剩下林朝云一个人,他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捏紧眉心,在隐隐胀痛中无声无息抓起剩下半瓶白酒,仰头倒了进去。

高度数白酒瞬间将喉管和胃一并点燃,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都烧得滚烫,身下轻飘飘的,又似升天,又似坠地,那股如影随形的疼痛却慢慢减弱、减慢,最终沉寂,没再出现。

好热。

恍惚中眼前的一切都烧起来,赤红,滚烫,灼人,有人站在火海背后,端着那在三十三重天最为常见的腔调冷漠地说:“死了好,死了干净,不仙不鬼的怪物,也配来这三十三重天?”

不仙不鬼的怪物,是谁?

火苗舔舐了衣摆,很快窜上臂膀和大-腿,烧得皮肉生疼,林朝云下意识地蜷缩起手脚,在模糊中听见那些人再次开口:“烧死他。”

他浑身一颤,这才从话中,明白对方诅咒的人是自己。

但这不可能,创世神是天地混沌中所有的善意幻化而成的神祇,是所有之后诞生的神仙公认的仙祖,掌管三十三重天上千余年,从未有仙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那这场梦境中被烈火焚身,灼烧至死,却留存在他脑中的,又是谁的记忆?

眼前一沉,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猩红的画面,随即又匆匆散去,显出满地猩红血河,仙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瘫倒,最远处,有人正从天际奔来,浑身浴血,却被余晖染上满身金光。

他奔过来,双膝跪地,一双血肉模糊的手颤巍巍伸向前来,握住了视线之外,或许已被灼烧得焦黑干裂的手。

男人俯下了身,泪水滚滚淌下,滴在脸上,被表面过高的温度瞬间汽化。

他没有察觉,兀自抽泣着,哽咽着,手足无措地去搂抱炙烤后炭黑脆弱的躯体,抱进怀里,喃喃地述说着。

浓浓睡意再次占据了上风,不断在林朝云的神经上跳跃,他用力翻了个身,瞬间一空,整个人正要下坠,被一只手揽腰抱住,带回了实地。

他的意识瞬间一振,勉强从昏沉中抽出一抹,看见眼前满头大汗,面色担忧的暮行雨。

林朝云愣了一下。

暮行雨看出对方似乎认出自己,弯下身环住对方肩头将人抱起,附在耳边喃喃地说:“对不起。”

林朝云骤然恢复一丝清明,启唇欲说,翻滚的气血却瞬间逼出撕心裂肺的呛咳,让他猝不及防地弓起背,额头顶在对方坚实的肩膀上。

暮行雨立刻抬起手去顺,指尖颤-抖地抽纸擦他的嘴角,惊惶而歉疚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林朝云轻轻喘了口气,在这连声的道歉中慢慢合上了眼。

也就在这个半梦半醒的瞬间,那无名的、不知年岁的记忆也渐渐清朗,男人哽咽的声音慢慢充满了林朝云的耳朵。

他听见了对方难以抑制,从喉咙深处,胸口之中,发出的堪称绝望的低吼,和一句又一句声线无比熟悉的:“对不起。”

“朝云,对不起。”

“朝云,我错了。”

“朝云,我爱你。”

端午节快乐宝贝们[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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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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